名为西初的少女脱下了自己的外袍披到了她的身上,将她浑身捂得严实後,蹲下-身来看着她,两人的目光相接,一时间她也看不透对方在想些什麽,心中稍有迟疑,下一秒那双将她从水中拉起来的手捧住了她的脸。
“好凉啊。”她这麽说着。
一双手却始终没有从她的脸上移开。
她的脸靠得很近,一双透色的眼瞳没有沾染上其他的色彩,此时此刻正专注地盯着她。
那双澄澈的眼瞳中映着她狼狈苍白的脸。
一如往昔。
她们此次见面时,她还不是这般模样。
那时的她被人从水中捞起,满是可怜地坐在甲板上,她被人簇拥着走到她的面前,原先是没打算将她带回去的,只是她先跑了过来,伸出手抓住了她。
至此,她们二人的命运开始纠缠。
过去的她,是足以站在她的身前替她遮挡风雨的人。
如今的她,反倒要被她捧着脸呵护着。
她没说话,难得地不知道该说些什麽是好。
过去不说话是因为知道自己不该说话,她需要当个安静的透明人,只要能跟在她的身边便好,如今不说话却是因为不知该说些什麽。
许是落水的痛苦让她的脑袋昏沉,也想不起自己还能说些什麽话。
少女捧着她的脸看了好久,久到她有些想躲避这道一直注视着自己的目光时,少女才开了口:“不害怕吗?”
侍女的眼睫毛微颤,看着小姐那抿成一条线的唇露出了个漂亮的笑来,“怕的。”
呼吸被篡夺的那一瞬间,她想到了很多,她那可悲又可笑的过去,以及即将消失的现在。
她恐惧,害怕,这近乎安稳的现在会如水中泡影般,消失得一干二净。
更加害怕对方平稳了的现在会因自己迎来破灭。
“那为什麽还敢去当诱饵?”
她又答:“也怕它缠着小姐。”
这话有些过了,可她也不是第一次说这种话了,那双捧着她脸的手放了下去,迟疑了一下,侍女又说:“小姐见到神了吗?”
少女对着她点了点头。
侍女垂下眼睑,遮去眸中的思绪,又笑了起来,问:“那小姐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东西吗?”
“没有。”少女坦然回答着,“神明是个和楼洇一样的骗子。”
她不由得抓紧了自己被宽大的袍子遮掩住了双手,低声询问着:“那小姐接下来,要去何处?”
她们已经去过了北阴,来到了南雪,接下来又能去哪里呢?她想了一会儿,想到了西晴,只是她能去西晴吗?
乱七八糟的事情想了一通,猛地听见她说:“回家吧。”
侍女一愣。
西初又朝着她伸出了手,大拇指轻轻擦着她的眼睑,温声重复了一遍:“我们回家吧。”
她浑身僵硬,只觉得自己好像幻听了,身体不受自己的控制,下意识地进行询问:“小姐不找了吗?”
“不找了。”
她又问:“为什麽?”
“来的路上我在想,要是你死了怎麽办?要是我赶过来那只鲛人已经将你变成了她的食物怎麽办?脑子里乱乱的,我想不到怎麽办。”
“我想不到你死了该怎麽办,神明说只要能付出代价,她就会实现愿望,那我大概会希望时间回到你死前的一刻。”
冰凉的手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西初垂眼看去,只见陌生的侍女露出了一点惊恐的模样,是在惧怕自己的死亡,还是在畏惧神明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