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安静的阳台上想透透气,打开手机却看见来自纪明冉的未接电话,已经有了十几通。
他第一反应就是赶紧回拨,但在电话接通时,不知如何开口。
听筒对面先传来纪明冉的问候:“现在是晚上吗?”
贺琨看了眼天际线处的落日黄昏:“傍晚。”
两人皆是沉默,只馀下呼吸声。
纪明冉自顾自地说起来:“昨天下班回公寓,遇见位遛狗的人,他打着电话问‘回不回家啊,小七都想你了’,小狗听见自己的名字,也叫了两声。”
“嗯嗯,怎麽了吗?”
听筒那边的声音不徐不急,贺琨听得慢慢变得平静下来。
“我本来想让肃山也买一只好了,可是它没见过你,就不能说想你。”
“所以,我想你了,阿琨,什麽时候回家呢?”
平原上的风夹杂着草木的香气吹过阳台,贺琨的心也跟随着飘盈起来,柔和而轻软,他低沉地笑起来:“喂,纪明冉,谁教你说的土味情话。”
纪明冉坐在办公室里,看着邮箱中刚发送至的照片。
华丽的庄园里,一个黑发黑眸的青年孤独地站在开满月季的阳台上看着远方,神情淡漠而抽离。
他没有回答贺琨问题,反而问道:“我猜你是不是一座庄园里,装饰得复古又漂亮?”
贺琨有些讶异,连忙环顾四周,什麽都没有,质疑再次不受控制地冒出,于是他迟疑地开口:“你怎麽知道?”
纪明冉拇指碾了碾屏幕中的照片,张口就来地解释道:“因为你说过展览名字,我刚才查到了地址。”
贺琨有些内疚自己刚才的胡乱猜测,揉了揉眉心:“看我,都忘记了。”
“我以前也住在一座庄园里。”
“我知道,罗德庄园是不是?那里漂亮吗?”
贺琨就这样隔着大洋,莫名其妙地和纪明冉闲聊起来,相比面对面的交流,似乎这样的交流方式更贴近彼此的心。
很多庄园到了这个时代,都会对外开放游览,但是罗德庄园除外,消息也基本都被封锁起来,所以它显得更加高不可攀。
“嗯,还可以吧。我的外婆是位女侍,服务于老伯爵,她并非自愿留在庄园里,所以每天郁郁寡欢。”
“我的母亲很叛逆,她听着外婆口中的故乡长大,便身无分文地离家出走了,然後遇见了纪正源。”
冉冉开始讲述起了自己故事,贺琨没有打断,而是认真地听着。
“纪正源并非良人,母亲怀着我回到了庄园,我明明活着,却是所有人都看不见的空气。”
年幼的纪明冉学会了走路,却迟迟不会说话,因为没有人会和他说话。
哪怕是那位整日喋喋不休的修炉子大叔,还是闲得将茶具擦拭了一遍又一遍的女侍,都不会和他说话,像是看不见他。
所以小纪明冉最开始时,有个错误的认知,就是他以为没有人能看见自己,除了一只会朝他汪汪叫小黄狗。
食物会准时送到房间,一个小铁盘子,装着看不出原材料的汤汤水水,可惜再长大些後,肚子就开始饿得咕咕叫。
纪明冉没有继续提到更多,转而说道:“恐吓丶示威丶掠夺。。。。。。都是活着长大的方式。”
“可是,现在我想正确地去爱一个人,请你做我唯一的老师,可以吗?”
“下雨了,纪明冉。”
雨丝斜斜掠过屋檐,带着诗意落下,给庄园蒙上层清透的薄纱。
透明的水珠结在贺琨鸦黑的睫毛上,室内的嘈杂的声音变得远去,世界再次只馀下听筒对面的呼吸声。
纪明冉回应:“嗯。”
“我也爱你,纪明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