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摸着腹部,脸上呈现出温柔的神色,默默的跟祝让点了头。
祝让高兴极了,全然忘记了那日的不愉快,笑嘻嘻的请薄媪做主婚人,又请阿姮去观礼。
全程楚王没有说话。亦没有搭理阿姮。
祝让和楚王等人走後,薄媪揉着额头说头疼,让阿姮代为操办秀和祝让成亲的事。和上回楚王发嫁昭伯家的妾室奴女一样,女方从薄媪家出嫁。
阿姮答应下来。
祝让是来自旧都丹阳的卿大夫家的子弟,在郢都内城有自己的宅子,大部分用品都是现成的,并不需要秀准备什麽。薄媪代替国君给了她一份赏赐,也是看在祝让的面子上。
连带着阿姮也没有太多要忙的。
秀的情绪比那几天稳定多了,成亲前一日,跟阿姮谈到她和祝让还有甲的纠葛。
其实阿姮这几天一直在心里存着疑惑,但又不好问她。秀愿意主动跟她说,她听得格外仔细。
“祝让和我都来自丹阳,他是祝氏子弟,我是祝氏家主送给新任国君的宫女。自从祝让看到我,就一直说要让国君把我赏赐给他。後来夏祭的时候,有一天晚上,他找到我,又说要娶我,然後,我们就……”
秀停了一下,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
“所以,不算他强迫你,对麽?”阿姮问。
祝让虽然不比楚王英武俊朗,也有一幅好相貌,兼性情豪爽,应该也是颇得女子喜欢的。
秀点头,又摇头,红着脸吞吞吐吐的说:“起初不是的。但是,後来,你不晓得,祝让有多可怕,把我弄得好痛,流了好些血,还不放过我,我哭着求他……”
回想起当时的事,她还是一脸惊惧和害怕。
“天快亮的时候,我跑回我们的营帐,在路上摔了一跤擦破了膝盖,碰到了一个巫人,就是甲。他把我背回营帐,还给我拿来草药。”说起甲,秀的神色变得柔和,充满怀念。
“其实我那时疼的不是膝盖上的外伤,而是……”秀的脸又红了,甩了甩头接着道,“他不知道,连着几日都给我送草药过来。”
再後来,祝让对她纠缠不放,又一次弄伤了她,被在暗中关注她的甲发现了。
秀的脸红得滴血,“这一回,他给我送来……那个药,还帮我上了药,我从来没有被人那麽细致温柔的对待过。祝让只顾他自己快活,从来不在乎我的感受。”
“然後,你就——”阿姮也跟着红了脸,咬着唇。
“我喜欢上了甲,然後他说他也喜欢我。然後,我们就在一起了,可是转天夏祭就结束了,我们不得不分开,我回了王宫,他回巫庙。他说他会想办法娶我,我就等着,等着……”
再後来的事,阿姮隐隐有了猜测。秀被薄媪选为侍奉国君的美人,但她不想去国君身边伺候,就央求阿姮安排她在庖厨当差。
楚王发脾气,庖叔摔了饭甗跑路,庖厨的事一下子全都压到秀身上。她忙得停不住脚,月事连着几个月没来,有一回躺在榻上听阿姮说悄悄话,她的鹂阿姊因为心情紧张,月事受到影响,她便以为自己也是如此。
便没有放在心上。
没想到,却是怀了身孕。
“那这个孩子,到底是谁的呢?”阿姮忍不住问她。
“我以为是真的,没想到,只是他的露水之欢。”秀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没有听到阿姮的话。
不过片刻,她拿被褥捂住了脸。
“甲不是良人,别想他了,祝让才是真心对你好的,你以後和祝让好好过日子。”阿姮安慰她。
说起祝让,就想起数日不见人影的楚王。阿姮从榻上坐起身,变了脸色。
问道:“阿秀,你和甲,是不是有一回,在夏祭结束的那天,在河滩边的树林子里面?”
被褥里,秀仓促的抹了一把脸,把被褥掀开,露出两只红肿的像毛桃的眼睛,答道:“是的,突然有人经过,我们赶紧就走掉了,怎麽了?”
阿姮後背突然浮起一层冷汗,口中掩饰道:“没什麽,想起之前覃说的玩笑话,原来那两个人就是你们。快睡吧,你明天还要成亲呢。”
秀听话的闭上了眼睛,她的身子越来越沉,精力也不如以前,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阿姮睡不着。她跟秀得到确认,夏祭结束那天,她和楚王从河滩返回营地,穿过树林时碰到的两个野合的人就是甲和秀,还捡到了甲的巫人面具。
那麽楚王是在什麽时候发现那个巫人是甲的呢?
甲去前殿送账目的时候。阿姮还记得,甲刚要离开,楚王突然叫他站住回头。
所以才有了後来,在祭台上,楚王对司巫说,甲的德行为人还要再看看。
一步步,一环环,楚王不动声色,从未透露过半分。
那麽,甲俨然拒绝娶秀为妻,其中会不会也有楚王的手笔?
这个荒谬的念头突然出现在阿姮的脑海中,温暖的被褥竟让她觉得毛骨悚然,遍体生寒。
*
夜间,国君处理政务的前殿。
芈渊这些时日一直歇在前殿,没有回寝宫。说不清为什麽不想回去,可能存了晾一晾她的心思。
也可能,她为了操办祝让的婚事,连着几日都歇在薄媪家中。
明天,祝让的成婚礼成,她总没有理由再不回宫。
芈渊手中把玩箭簇,漫不经心的朝堂下望去。
跪在地上的是巫人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