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毛笔从喜妹手中滑落。
商王,王剑……这段时日,他们听过太多次关于他们的传说。
像幽灵一样再次出现在她们耳边。
成子期道:“就算那个匠人是商王铸剑师的後人,可他已经死了,我们又到哪里去找到能铸造出锋利兵刃的铸造术?”
“典藏室。”阿姮和申叔偃齐声说。
芈渊眉头一皱,两手抱臂,沉默不语。
成子期乜斜了一眼,接受到国君的指示,淡淡的说:“叔偃兄端的是好算计,你手中并没有所谓的铸剑术,倒想借助吾国之力,从天子的典藏室拿到这个机密,再跟我们谈条件,以保住贵国的城池。难事麻烦事都让我们做了,到头来损失的还是吾国国君的利益。叔偃兄,你觉得,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我们会答应吗?”
他只是老实,不愿意和人起争端,不代表他是傻子。
他身旁的大王,更不可能犯傻。
喜妹嘀咕:“就算我们答应了,姬不疑也不答应啊。典藏室不是说进就能进的。上回阿姮带我们去典藏室,姬不疑怎麽也不让我兄长进去查阅典籍,连阿姮的面子都不给。”
她和阿姮对望,眼中尽是无可奈何。
“事在人为,总会有办法的。不疑先生不像不讲道理的人,我们想办法再求一求他,兴许这回他就答应了。”阿姮微笑着柔声说。
从对面射过来两道探究的目光,是芈渊。他盯着她,眸中情绪不明。总之,一副不太高兴的样子。
阿姮垂下眼,片刻又掀起眼皮,静静的凝了回去。
被她不动声色的一瞪眼,芈渊眼瞳一缩,慌乱的眨了两下眼睛。
两人都蓦地移开目光,如一颗小石子消失在水面。
可疑的晕色双双浮上两人的脸颊。
*
成子期和喜妹无所察觉,等待申叔偃的回答。
申叔偃漫不经心的一笑:“答不答应就是贵国该考虑的事了。天下很大,不是只有晋国和楚国两个诸侯国。贵国也不可能把天下的匠人都杀光,来保证你们的锻造技艺永远都在诸侯之上。我想贵国国君能明白我的意思。”
成子期往身旁一瞥,国君垂眸望着前方的地面,不知道在想什麽。
只得自己说道:“叔偃兄,实不相瞒,上回我和舍妹还有姮女去过典藏室,从姬不疑口中已经得知,前任晋侯就是从典藏室获得的铸剑之法,後来才……”
他摇头,低叹,“就我个人而言,我也赞同不疑的做法。这样,很多不该死的人就不会死。”
所以,当时姬不疑一跟他们说明原委,他就绝口不再提查阅典籍的事。
“殷商王剑的铸造之术就藏在典藏室中,就算今天不被人所知,总有一天,也会从洛邑传得天下皆闻,天子和姬不疑想瞒也是瞒不住的。到了那个时候,只怕死的人更多。”申叔偃并不认同他。
芈渊始终不发一言。成子期就差当着申叔偃的面直接问,您老人家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成大夫,”阿姮突然开口,盈盈目光朝对面望过去,“我明白您的意思,可是我以为,要想让更多的人能活下去,越是强大的铸剑术,越应该掌握在手握强权又心怀悲悯的人手里,就像贵国国君那样的人。”
像贵国国君那样的人……
她说,像他这样的人!
芈渊身躯一震,难以置信的望着眼前柔弱的少女。
她没有看他,只是望着成子期,柔软的嗓音再度响起。
“您厌恶征战,不喜欢杀戮。我和喜妹,还有很多平凡而普通的人,何尝不是如此?我知道,您一直因为渔父的死而不能释怀。其实,这不是您的错,”阿姮摇头,眼眶发热,“谁都想安稳度日,可是也要世道给我们这个机会。”
说起渔父,喜妹面露难过之色,祈求兄长:“阿兄,我们来洛邑之前,你也答应过大王,要到典藏室去查阅典籍,将剑器上图案的真相查找出来。如今我们不是离谜底越来越近了吗?”
“子期,允了她。”
成子期身边的人突然发话。他站起来,在阿姮头顶投下一团巨大的黑影。
“能以口舌之争就压过姬不疑的女子,子期,你不是她的对手。”他轻笑了一声,从梨树下大步走开。
其实,他亦不是。他说不过她。
走到小院门口,驻足回身,擡起下巴,依然是那幅傲然不屑的模样。
“申叔偃,我说过的,你没有资格跟我较量,也没有跟我做交易的本钱!十五个城,寡人取与不取,端看心情!”
说完就掉头离开,再未回头。
喜妹拿牙咬着笔杆,忿忿低语:“耍人玩呢这是!”
大王真是一天天的都不让他们省心。
阿姮蹭的从地上站起来,喜妹慌得抱住她的腿,“阿姮!我们来商量一下,该怎麽到典藏室把商王的铸剑法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