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侯等人过来得很快,申叔偃接应了国君後,没有回下都,而是收拢三军,径直带人去阻击晋军。
名为阻击,实为议和。蔡侯长子遇刺身亡,晋国失去了可以随意操控的傀儡,伐蔡师出无名,给申叔偃制造了机会。
申叔偃不惜以身犯险,只身前往晋军大营,和晋国的中军将栾臯和谈。
阿姮心中牵动,忧心不已。就在这时,申家的大夫人和申无缺来访。
申大夫人是申叔偃兄长的遗孀,申无缺的母亲。三十来岁的年纪,相貌秀丽,举手投足尽显端庄和蔼。
和一旁冷若冰霜的申无缺形成鲜明的对比。
申大夫人令人把一箱箱的金银玉器和布帛财物送入院中,又领进来一群仆人仆女。
“叔偃来不及回来,托我给你带个信,叫你毋须牵挂他,”申大夫人朝阿姮含笑解释,又对跪在堂下的奴仆说,“从今往後,姮女就是你们的主人,也是未来的申家家主夫人。你们以前是怎麽侍奉家主的,就怎麽侍奉姮女。胆敢有半分不敬,定不轻饶!”
她的语气温和而严厉,仆从唯唯诺诺,跪到阿姮面前。
阿姮难为情的推脱,申大夫人携了她的手笑道:“以後我们就是一家人,谁敢对你不敬,你只管告诉我。”
一声轻嗤在一旁响起,满含不屑。
申大夫人面色一沉,对申无缺叱道:“跪下。”
申无缺一愣,不情不愿的跪到母亲面前。
申大夫人冷笑:“谁不知道你在国君和君夫人面前得了脸,长本事了,翅膀也硬了!母亲是不是也该识趣的走远些,别来碍你的眼!”
申无缺惊惶叫道:“母亲息怒!儿子没有——”
“那你作脸色给谁看!”申大夫人拿手朝他一指,怒斥道,“莫以为我不晓得你做的那些事!叔父的婚事你也敢插手!姮女日後就是你的叔母,你若敬我,也该敬她!”
申无缺低下头噤口不言。
“夫人消消气,莫气坏了身子。”阿姮劝解。
申大夫人转向她,面色转霁,“我今日带无缺过来向你赔罪。他使人加害你的事,我已知晓了。他的父亲故去後,家中对他纵容过度。我疏于管教,才叫他犯下错事。”
提及亡夫,申大夫人语气哽咽。
阿姮宽慰她,申无缺也连连叩头央求母亲原谅。
申大夫人令他向阿姮赔罪悔过,逼他发誓,“你若再敢谋害姮女,与弑母同罪!我便没有你这个儿子!”
申无缺脸色遽变,在母亲的逼迫下发下毒誓。又朝阿姮叩首请罪,阿姮将他从地上扶起来。
少年冰冷的眸光一闪,就低垂下去。阿姮淡淡地瞥他一眼,请申大夫人入席说话。
送走申大夫人和申无缺,蔡侯夫人派寺人过来请她做客。
寺人口中的“蔡侯夫人”是鹂阿姊。她已经贵为国君的正室夫人了。
阿姮不想见她,也不想见蔡侯。发了一会儿怔,还是去了。
“妹妹!你还在怨我罢?”阿鹂开口便红了眼圈,泪流不止。
蔡侯在一旁不住口的安慰:“你有孕在身,快些莫哭了,孩儿和你自己的身子要紧。”
“阿姊怀孕了?这一路上可还安稳?”阿姮终于动容,忍不住看向阿姊依旧平坦的小腹,又是担忧又是关切。
鹂姬破涕为笑,跟她说才刚刚诊出有孕,还未显怀。
蔡侯在一旁磋叹,从国都逃出来的这一路上颠沛流离,鹂姬又怀了身孕,他日日寝食难安,心力交瘁,只恨不能一头晕死过去。
听得鹂姬又生出一肚子气,含恨嗔道:“还不是你!早叫你把隗姬母子一并除掉,你偏要心软!你不忍心杀儿子,儿子却狠得下心杀你!”
说起那个跟晋国勾结的逆子,蔡侯亦是咬牙切齿,庆幸他已经死了。
眼看鹂阿姊又泣泪不止,阿姮连声劝慰,蔡侯也在一旁指天指地的发誓,定要立鹂姬腹中的儿子为太子。
阿鹂这才展露欢颜。
从蔡侯夫妇住处出来,碰到来向国君回禀事务的申无缺。
离了申大夫人眼前,少年不再恭敬,冷着一张脸从阿姮面前经过。
阿姮亦目不斜视,和他错身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