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也飞起来,跟大雁一起飞走啦。”她笑着,被她举起来的婴孩也咯咯笑个不停。
秀从屋子里走出来,从她怀里接过孩子。
“祝氏子弟已经随大王到战场上了吧,”秀望了望天空,对少女笑道,“莫担心,我跟他们说了,叫他们隔些日子就派人往家里送个口信,给大家报个平安。”
阿姮望着天空上远去的雁群笑了。她所求甚大,又很小,只是他的平安而已。
可是过了很久,丹阳祝氏家中的女眷也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那些祝氏子弟前往郢都响应国君征召的时候,尚是春暖花开杨柳依依,转眼就到了秋风萧瑟的季节。
秀宽慰她,她还是淡定笑着的。但是心里却乱了,时刻有一团乌云笼罩在心头,充满了不安,担心,焦虑。
终于有一天,她们在院子里听到有人在外头大喊:“胜了!楚军胜了!”
阿姮猛地跑了出去。那一刻,云开雾散。
报信的人说,楚军击败了晋军,晋国的中军将栾臯兵败自杀,晋侯请求议和。晋国服了软,其馀的北方诸国迅速倒向楚国,他们将与国君举行会盟,尊国君为中原的霸主。
秀感叹:“看来他们一时半会还回不来。”
她口中的“他们”是那些祝氏子弟。那都是些爱热闹的少年,诸侯盟会难得一遇,一定会等国君会盟後才舍得回来。
秀说这话没多久,祝氏家主就带领子弟和私卒匆匆返回了丹阳。随祝氏人马回来的,还有一支庞大的队伍,听说是国君身边的人。
秀抓住一个从战场上回来的祝氏少年,问他发生了什麽事。
少年被她和阿姮四只眼睛盯着,支吾了半晌,说:“国君在战场上被流矢所伤,後来才晓得伤势非常严重,无法与诸侯会盟……”
“你说什麽?”阿姮猛地站起来,脸上血色全失。
少年一咬牙,一股脑道:“国君即将不久于人世,他命令侍从将他送回丹阳,安葬到祖庙。”
楚国列祖列王的庙都在丹阳。
阿姮耳边嗡嗡的响个不停,後面少年再说些什麽,她已经听不见了。
她头也不回的冲出屋子,冲出祝氏家宅,一直跑到楚王的祖庙。
丹阳城里突然多出来好多人,祖庙附近却无人看守。
她跑得太快太急,脚一软就朝下跌倒。
还未落地,被人从後面一把捞起来。
“莫怕,我没死,吓唬你的。”熟悉的声音在她身後响起。
他嘶哑的声音异常激动,和他激动的心跳一起险些戳破她的後背。
阿姮被他抱着转身,和他面对面。
她没哭,甚至连眼泪都没有流一滴,捧着他的脸看了又看。
俊美高傲的眼眉五官多了几分成熟和沧桑。
“王上,王上……”她好像突然丧失了说话的能力,只会喊这两个字,不停的喃喃叫着。
“我在,我在,”芈渊一声声的回应她,懊恼的说,“我不是诚心要吓唬你,我本来打算和你在丹阳成婚,怕你又跑掉,才叫人编个瞎话把你稳住,哪知道那个祝氏子……”
把话说得太过头了。
阿姮的魂终于回来了,晶莹的泪花弥漫眼中。
“王上,我好後悔。”
芈渊紧张的抱紧了她,口中强辩:“你後悔也没用,反正我抓到你了,别想从我身边逃走。”
她仍在说:“我好後悔,从离开你的那一天起,我就後悔了。其实无论天命是什麽,我都不应该怕它。”
原来,她说的“後悔”是这样的。
芈渊痴痴的望着她,一时之间,只觉得世间没有什麽能配得上她。
“过去的事,不要後悔。将来的事也不要怕。我的王後丶君夫人,是个勇敢的姑娘。”
“不许这麽叫,你还没有娶我。”她嗔道。
“很快就可以了,”他亲了亲她的脸,把她放到地上,“他们应该都准备好了,我们现在就过去。”
“可我等不及了,王上。”她望着他,笑得羞涩又天真。
芈渊看了眼只有一步之遥的祖庙,和她四目相对。
两个人会心的笑了。
他笨拙的帮她把头发捋好,轻抚衣袖上的褶皱,两人手挽着手,朝楚王先祖的祖庙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