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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自习的时候,天又开始下起小雨。
灯火通明的教学楼如同巨型野兽安静蛰伏在夜色雨幕中。
靠窗的同学将窗户打开,有风灌了进来,凉凉的,夹杂着雨丝。
老师坐在讲台上答疑,台下的学生要麽写着作业,要麽凑在一起讨论,声音压得很低。教室有一种遗世独立的静谧感。
灯管下飞着几只小黑虫,迎着光,不知疲倦地转。
课桌上叠放着一堆已经批改好的试卷,奚淘拿着红笔,低头露出白皙丶单薄的脖颈,目光专注而认真。
心算好分数,他在试卷上写好成绩。
右手翻过试卷,目光不经意扫到下张试卷上的名字,奚淘动作顿了一顿。
高二一班,
任青惟。
名字写得干净利落。
仿佛被什麽攥紧了呼吸,奚淘说不清楚此刻的心情——期盼已久的事物突然出现在眼前,这巨大的情绪如暴风雨似要把人掀翻。
外边的雨好似更大了。
连着奚淘心里也在狂风骤雨。
哗啦啦,哗啦啦,不停地动,不停地响。
他翻开试卷,将前边一小摞卷子放进已经改好的里面。
任青惟的试卷毫无保留地暴露在炽热的灯光下。
奚淘抿着唇,双手轻轻捏着试卷的两边,视线在习题上的字迹缓慢且郑重地滑过。他抚上试卷,隔着薄薄的纸张,仿佛碰到了笔尖,触到了手指的温度。
可惜,温度是最难保存的事物,它不知不觉消失,连记忆也无法挽留它。
察觉到在这张试卷停留的时间太长,或许也没有很长时间,只是奚淘觉得,再多看一秒,他隐匿而磅礴的心思就会暴露无遗。
他定了定神,集中注意力,遗忘已久的红笔又开始在纸张上滑滑作响。
打勾,打勾,全是勾。
奚淘改完试卷,眼神愕然而惊叹。
前排的曹琰回头,本想问奚淘一道题目,瞥到课桌上摊开的试卷,那醒目的数字刺得他瞬间忘了问题,压低声音爆粗口:“我靠!满分!”
奚淘没吭声。
曹琰伸手要拿试卷:“任青惟的?我靠,他还是不是人啊。”
奚淘眼皮轻轻擡起,看见他所珍视的,被曹琰毫不客气地,鲁莽轻率地夺走。
他捏着试卷,似乎嫌不够平整,两只手往旁边伸了伸,抻直的纸张薄如蝉翼,快要透着光。
奚淘想喊停,可任青惟的试卷转而又到了其他人手里,被轮番观摩。而这些人,都没他奇怪,都是大力的丶不珍惜地抓着试卷。
台下不小的响动,引起了老师的注意。
物理老师走下来,从学生手里接过这张试卷,他只看了眼分数,又迅速翻了一面,囫囵吞枣式的浏览,然後借此由头,口头教育学生。
奚淘听着老师的絮叨,目光却始终凝着那张试卷。
待苦口婆心地教导学生取得好成绩得认真努力,只要迈步总不迟後,试卷才飘飘然地回到奚淘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