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荷仔细一琢磨,想,这句话的逻辑本身就不对。
如果因为女生没有男友而要受到其他男性的调侃与骚扰,有了男友则不会。
那麽换句话说,男人尊重的是男人而非女人。
夏荷大方承认:“有啊,谈好几年了,感情好着呢。”
话音刚落,满桌唏嘘之声:“可惜项目上一群单身汉,就指望什麽时候能来个漂亮妹子,结果个个都有男朋友。”
“男朋友哪里上班?”
“保密单位,不让说,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
“合着你们也是异地呗,放假都是谁找谁啊?”
“我找他。”夏荷微微低头,努力做出一副陷入热恋无可自拔的模样,轻声低语,“他不方便回来,我有空的时候都会过去找他。”
“住哪儿啊?”
“住酒店。”
“住酒店干嘛?”
“住酒店……你说能干嘛。”
几个普通的音节被人故意拉长语调,配合着衆人挤眉弄眼暧昧的笑声,领导还得装模作样出面打圆场。
“小夏还没结婚呢,你们多少注意点。”
“没结婚该做的也都做了,早就不是处女了。”
“现在这个社会,能有几个处女,找个没流过産打过胎就算不错了。”
男人总对别的女人的身体带有一种莫名的占有欲。
大三实习那会儿,刚刚步入职场,面对男同事们指名道姓的开黄腔,夏荷感到愤怒丶羞愧丶手足无措,不停地反思自己,是不是太敏感了,开不起玩笑,是不是有些放不开,明明职场当中很普遍。
而现在,她酒肉穿肠过,即使遇上黄段子,尚能面不改色:“成年人嘛,和对象住酒店开房,也没什麽稀奇的。在座的各位年纪都比我大,见识的也比我多,这种事情就无需再问我啦。”
话题被拍到墙上,又弹回来,落在地上。
男人们不肯弯腰捡,见她不吃这套,个个兴趣缺缺。
许愿紧抿唇,暗中偷笑,给夏荷竖了个大拇指。
夏荷扯了扯嘴角,笑不出来。
这都是她曾在职场中吃过的亏,後来长了记性,从朋友那里学来的。
事实上,女生通常要花费数倍的时间来学习应付这些工作中随处可见的黄色玩笑,害怕得罪同事,害怕丢掉工作。
而男人,打从出生开始,便拥有毫无顾忌地在各类社交场合施展拳脚的能力,因为人们不会为他们在酒桌上开了几句黄腔而予以怪罪。
酒过三巡,直到凌晨方才散场。
夏荷没有碰酒,由她来当司机,把同事们都送完後,立刻回去冲了个澡,衣服扔进洗衣机前特意闻了一下,一身的烟味,简直令人作呕。
许愿早已见怪不怪:“上班这几年,把我半辈子没吸过的二手烟全吸够了。”
为什麽总有人意识不到,自己抽烟会给别人带来多大的困扰。
夏荷对此感到十分厌烦:“我发现,公衆场合不吃螺蛳粉和榴莲等气味较大的食物几乎已成大衆共识,但是抽烟可以得到默许。”
“不让他们抽烟,那比要他们命还难受。”许愿捂住肚子龇牙咧嘴,“动不动就是我为国家税收做了贡献,我对国家有功,仿佛建造航母的钱都是从他们口袋里掏的,就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提到烟草税,全国有一半的女性人口每月都会购置卫生巾,我们交的卫生巾增值税也不少,现在国内某些公开场合,至今还买不到卫生巾呢。”
“这个世界绝大部分的话语权和决定权都掌握在那帮男人手里,我们又生活在一个男多女少的社会环境中,没办法,就这样吧。”许愿气鼓鼓地翻身上床。
她今晚喝了酒,胃里很不舒服,夏荷给她泡了一杯柠檬水,提醒她如果身体实在不适,好叫自己开车带她去镇上卫生所。
“你经常参加这样的饭局吗?”
“对。”
“经常被人叫出去喝酒吗?”
“以前我跟你一样,滴酒不沾,後面经不住劝,一心软就动摇了,至此一发不可收拾,现在每次一有饭局,经理都会叫我。”
夏荷气鼓鼓说:“拒绝他们啊,这帮讨厌的男人,逼迫女孩子喝酒算什麽本事。”
“我不能。”许愿声音闷闷的,“我很需要这份工作。”
夏荷顿时无话可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