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啊,公子,你怎麽能找他帮忙?”白榆在一旁小声接话道,“要是让殿下知道你们的婚事还要找他帮忙,多难受啊。”
“璟熠不会介意这些的,”夏璟晏开口道,“何况叶家不容小觑,若他们能选择不插手此事,我们也会方便许多。”
“那我也不想去找他,”追风扭头嘟囔道,“我不去送,哥,你找别人去送,我才不想见他。”
“追风,你究竟为什麽这麽讨厌他?”严知行满脸好奇的问道。
听到追风二字,追风更是激动,愤愤道:“别叫我追风!”
“啊?”严知行茫然挠头,道,“不叫你追风叫你什麽?傅风?叫你大名啊?生分了些吧。追风这名字挺好的啊,和你多配。”
“和你才配呢!”追风恼羞成怒,猛地站起来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严知行,道,“从今日起,不准再喊我追风!”
严知行被吓了一跳,身子後缩,愣了半晌,讷讷点头道:“行丶行。不叫你追风了。”
傅洵之无奈摇头,道:“行了,不让你去送了,回去让钱管家跑一趟。另外,库房里有张红色的弓,让钱管家一同送去。”
“红色。。。”白榆张着嘴,惊愕半晌,道,“公子,你说的不会是你那张落日弓吧?你要送给叶少卿?”
“不行!!”追风神色愈加激动,失声嚷道。
傅洵之擡眸瞧了他一眼,道:“有什麽不行?”
“他跟你征战这麽多年,怎麽能送给叶文瑜!”
傅洵之淡然抿了口茶,道:“一张弓而已,有什麽重要的。送去就是。”
追风默然坐下,傅洵之的命令他不敢说过不。
气氛一时陷入沉默,严知行茫然地看了一圈,见无人理会他,知趣的选择了闭嘴,低头默默替追风誊抄名单。洒金笺上一百五十六名官员名字中完好无损的只馀三十一人:太师范渊丶吏部尚书董天佑丶工部尚书黄商陆丶刑部尚书叶少陵丶礼部尚书徐思横丶大理寺卿叶文瑜丶礼部右侍郎徐之水丶工部左侍郎裴文初丶工部右侍郎李东阳丶户部右侍郎卫仲卿丶少师王衡丶兵马司指挥燕决明
丶右军都督府朱正纯丶都察院御史李含章丶詹事府少詹事陈之麟丶太常寺卿顾炎武丶左佥都御史周元标丶翰林学士张廷玉丶翰林学士陈存丶翰林学士裴行简丶翰林学士钱玉丶吏科都给事中王夫之丶礼部给事中沈一贯丶礼部都给事中张子维丶刑部给事中王守拙丶工部给事中庄华丶督察御史刘世安丶督察御史赵随之丶督察御史杨义庆丶督察御史孙敬轩丶督察御史沈鲤。
看完名单,夏璟宴打破沉默,道:“董尚书与你关系匪浅,你也说服不了他吗?”
新的名单之上,户部尚书董天佑列于第二位,赫然醒目。
傅洵之缓缓摇了摇头,道:“天佑。。。。。。董家家风甚正,不太容易接受此事。”
"但董大人不还说要喝公子你的喜酒吗?属下觉得他挺能接受的啊。"白榆道。
“他不能接受的是我娶的人是殿下。”傅洵之道。
“我去。”忽然间,追风冷不丁的冒出了两个字,几人纷纷以困惑的目光看向追风,须臾,严知行难以置信道:“你竟然能说服董尚书?你什麽时候和董尚书有交情的?”
“啊?什麽董尚书?”追风一副大梦初醒的样子,茫然看了一圈,道,“我是说我去给叶文瑜送信。”
“。。。。。。”原来又是慢了一拍,严知行习以为常,心中腹诽了句,问道:“你怎麽又改变主意了?”
追风冷哼一声,抱臂道:“我倒要看看他怎麽好意思收下我哥的落日弓。”
傅洵之无奈的摇了摇头,道:“别添乱了,送去就是。另誊一份给老林也送去。”
“林指挥使啊,”追风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沉吟片刻,道,“他在朝中没什麽好友吧?他也能有用?”
傅洵之懒得解释,道:“回去後把这封信交给爹。”闻言,白榆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交给追风。信封上没封火漆,追风翻了两下,随口问道:“写的什麽?”
“自己看。”傅洵之喝着茶,懒懒说完,擡头看见河边已升起了篝火,夏璟熠夏璟言两人送回来的猎物已被张主厨几人处理好。
“该去做饭了。”说着,傅洵之起身朝河边走起。
秋高气爽,天空澄明,溪边升起袅袅青烟,夏璟熠丶夏璟言一行人循着青烟归来,傅洵之丶夏璟晏两人正围着篝火边转过手中的的竹筒,瑞王异常亢奋的声音远远传来。
夏璟晏道:“瑞王似是个心思单纯之人,对言言丶璟熠的关心也不似有假。”
傅洵之嗯了一声,道:“他和夏叔叔很亲近,也很关心这两个侄子,不必对他设防。”
“他知道我和言言的关系了吗?”
“知道,”傅洵之笑着看了夏璟晏一眼,道,“你让他八年没能进京见他俩侄子一眼,还拐走了他侄子,他对你的怨气可大着呢。”
夏璟晏笑叹道:“难怪他一直对我视若无睹,敌意颇大。言言登基第一年,荆州的靖王便起了谋反之心,欲以清君侧的名义举兵谋反,幸而我提前收到密报,朝中上下一心,靖王才没成气候。也因此我对他这些皇亲防范甚严,这些年,瑞王上疏过很多次,我都压了下去。”
“他知道这些,不会真的因为这个怨你的,”傅洵之笑道,“趁这次机会,留他在京中多住一段时日罢。”
夏璟晏颔首,道:“靖王事变之後,我逐步剥夺了他们手中的兵权,如今已构不成威胁。”
说到此,夏璟晏叹了口气道,“早些年在边疆时,从未想过朝堂之上的斗争竟比战场还凶险,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不见硝烟,不见流血,但某天忽然擡头四望时却发见身边所剩之人早已是寥寥无几。以死济道者,分道扬镳者,貌合神离者,不知从何时起,往後的每一步都有人离去,能够并肩同行之人越来越少。孩时曾听一位老人说过一句:一个人的一生,是一个人回到一个人的历程。一个人出生时,是孤身一人来到这世上,随着他长大,他的身边会先聚集许多许多的人,而後从某个时间开始,他身边的人会越来越少,最终又是独自一人迎接死亡。”夏璟晏轻轻的望着傅洵之,“这是每个人都要经历的,无可避免,我们能做的,只是坦然接受他们的离去。”
半晌,傅洵之轻叹笑道:“你宽慰人的方式还是这麽含蓄。”
夏璟晏轻声笑了,道:“我记得你刚来边疆时,时常听你说起长安,你说长安繁荣,琼楼金阙,炊金馔玉;你说长安热闹,朝歌夜弦,鸾歌凤舞。那时你时常说起你在长安的朋友,长安的亲人。你说你想早日打完仗回到长安,与他们轻裘肥马,欢歌祝酒。然而自你母亲逝世你从长安回来之後,我再未听你提过长安二字。战争结束後,父皇想让你回去,你不愿。後来我问你为什麽不愿回去了,你再一次提起了长安。你说,长安太喧嚣,你不想卷入纷争,不想看着昔日好友反目成仇,勾心斗角。你说回去太孤独,你最怕的就是身边无人。你宁愿留在这苦寒之地,至少纯粹。你喜欢和平丶热闹的生活。可阴差阳错间,现今这一切都与你想要的背道而驰。”夏璟晏凝望着傅洵之,道,“是我告诉了言言你还活着,我们相识多年,把你置于此种境地,我心中有愧,但我别无他法。可我还能做一些弥补,你们的婚事让我来办吧。”
闻言,傅洵之擡眸看向夏璟晏,马蹄声越来越响,满载的一行人马兴满而归,欢声笑语之中夹杂着急迫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清晰可闻。傅洵之不必转头,就知这脚步声必定来自那位少年。
傅洵之望着夏璟晏,道:“听到他病重之时,我其实是开心的。”
傅洵之侧头,热火朝天喧闹不已的人群中,身着骑装的少年带着满面笑意,直勾勾的望着他大步流星而来。
傅洵之望着少年,莞尔轻声道:“我确信了他绝不会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