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王府(上)
轰隆隆--
远方天边传来阵阵沉闷的雷声,天空中乌云翻腾,虽刚过午时,天光昏暗却似日暮时分。下雨前的天气最是闷热,瑞王府八美池之中的八尾锦鲤也纷纷游到水面透气,池水清澈明亮,锦鲤艳丽如火。锦鲤们摆动着鲜艳的红色身躯,如一团团火红的火苗,灵活的在荷叶睡莲之间自由穿梭,时而出现,时而消失。倏然间,八条锦鲤同时出现,不约而同地朝着同一地点游去,争先恐後地抢夺着从天而降的美食。
此情此景似是很让石桥上的漂亮的男子愉快,男子眼睛弯弯一把将手中的鱼食全洒了去,饶有兴趣地看着池中八团火苗愉悦地享用美食。
“瑞王的这几尾锦鲤当真是惹人喜爱。”桥上男子接过身後下人递来的手帕,一边擦手一边赞叹道。
“公子好眼光,”一年轻下人得意的接话道:“光是买下这八尾锦鲤王爷就花了万两呢,还为它们安排了专人伺候,这池中的水是从山中的最清冽的山泉水中引来的,这鱼食也由是特制的。”那下人说着,朝着男子另一侧的一个年龄稍长的中年男子努了努嘴,“张叔就是专门负责喂养它们的。”
“养的不错,回头让你们王爷多给你发点赏钱。”男子夸赞了句。
“多。。。多谢公子。”那位叫张叔的下人语气尴尬的应了句,脸上神情很是奇怪,似是在强颜欢笑。张叔快速的看了眼池中的锦鲤,又迅速的扭头闭了下眼,一副不忍多看的样子。张叔擡手擦了擦额头的汗,心道王爷看到这八尾锦鲤不扣我月钱就不错了。
张叔正想着,忽见眼前伸来一只手,手腕被戴着一枚铜币的红绳缠绕,做出要东西的动作。那只手很是漂亮,但在张叔看来却如同来自地狱的魔爪,张叔立即一个後撤步,捂紧口袋,带着视死如归的气势惶恐道:“公子!不能再喂了!再喂……就撑死了!”
男子被张叔陡然提高的音量惊了下,扭头哑声半晌,茫然之中带着一丝无辜,道:“我这…。。今日才喂了三回…。。”
张叔那一声吼出来之後,似是胆量骤增,一鼓作气高声道:“可这才午时!公子您一上午就喂了三回了!这鱼平时一天也才喂两回!更别说您一次喂了他们两餐的量!您看看它们都成什麽样了!这要让王爷看到,老奴可怎麽交代啊!”
张叔指着池中的锦鲤,表情愤懑而又委屈。男子瞅了瞅张叔,又瞧了瞧池中的锦鲤,道:“这不是挺好嘛……”
“哪里好。。…。”张叔的吼声戛然而已,只因他突然听身後传来一道带着笑意的温润的男子声音:“怎麽了?什麽怎麽交待?老远就听到张叔的吼声。”
张叔身体一抖,脑门的汗唰的流了下来,转身对着来人颤颤巍巍的道:“王…。。王爷……”来人正是花了万两买八尾锦鲤并为之专门建了八美池,又请专人照养的的瑞王府的主人瑞王。
瑞王年约三十,仪表堂堂,长相俊朗,脸上带着和善的笑容迎面走来,令人如沐春风,放在平时,张叔见到自己王爷也会笑盈盈的回话,可此时,张叔却神情紧张,低眉垂首不敢看来人。
张叔结巴道:“王爷……这……这真不怪老奴……老奴已经尽力了。。…”
瑞王见对方这副惶恐紧张的样子,脸上的笑意中升起了一丝困惑,顺着两人刚刚的目光之处望去,待看清池中之物的瞬间,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吼道:“怎麽…。怎麽回事!!!”瑞王的温润的嗓音陡然变的尖利了,一个跨步向前趴到石桥栏杆上,对着池子满脸惊恐:“八美呢?!本王的八美呢?!!!池子里的这是什麽丑东西!!!”
池子里,八条艳丽的红色锦鲤悠闲的挤在一起,细密整齐的鱼鳞隐隐泛出光泽,一看就是难得的精品,此时正悠闲的蚕食着池面所剩无几的美食。
张叔扑腾一声跪下,声泪俱下道:“王爷,真不是老奴的错,老奴……老奴拦不住傅公子啊!”
瑞王两眼一黑,手掌用力撑着石桥围栏深吸了一口气,稳了稳身形,对着张叔不敢相信的问道:“你是说,这池子里圆滚滚的丶又肥又丑的八个红球就是本王的八美?”
池中八条红色锦鲤颜色艳丽,圆润的身躯仿佛吹了气的气球。
张叔脑袋又向地面埋了几分,嗫喏道:“傅公子一日要喂个四五。。。六。。。七八回。。。”张叔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後几乎若不可闻。
但瑞王还是清晰而准确的听见了,瑞王又深吸一口气,缓慢地扭头,脸色僵硬的看向一旁淡定不已的傅洵之,愤愤道:“七八回?”
傅洵之摸着下巴,似是在回想,咂舌道:“有那麽多吗?我不过是空了就来喂一会罢了。”
“你的意思是,本王的人冤枉你了?”瑞王咬牙道。
“这个绝对没有,”年轻下人接话道,“奴才可以证明,张叔没有说谎,傅公子昨日就喂了七次,第八次还是张叔拼死才拦着的。”
瑞王怒火中烧,盯着那男子一字一句吼道:“傅!洵!之!你知不知道我买他们花了多少银子?!我对他们倾注了多少感情!!这才一个月!一个月!你就把她们给毁了?你赔我的八美!!”
瑞王怒气冲冲的指着傅洵之,气的手都在颤抖,而傅洵之依然面不改色,道:“刚刚听说了,一万两,瑞王果然豪气。”傅洵之拍着对方的肩膀,微笑道,“我就说,来投奔你果然是最明智的决定。”
“你!你!!”瑞王气结,嘴唇发抖,一腔怒火压在胸腔,呼之欲出。
傅洵之却仍不嫌事大,对着池中的八尾锦鲤笑眯眯道:“生那麽大气干嘛,你看我给你养的多好,圆圆胖胖的,多可爱,你看他们像不像八个红灯笼?”
池中八尾锦鲤长约手掌大小,身体圆润,说像是圆圆滚滚的灯笼属实是有些夸张了,但八尾锦鲤圆鼓鼓的肚子确实宛如红灯笼一般。
“你猜我为什麽不养八个灯笼?不叫它八灯笼池!!”瑞王握紧拳头,转头对着趴在地上的张叔,吼道:“减肥!给她们减肥!!一个月内必须给我瘦回去!”
“是,”张叔颤颤巍巍的擦了擦脑门的汗,擡头看向傅洵之,道:“但傅公子。。。”
“你!以後不准接近八美池半步!!”瑞王又对着傅洵之吼了一声。
傅洵之无辜的眨了眨眼,正要开口,忽听一声熟悉的冷嘲热讽声传来:“既如此,不如下官帮瑞王解决了这个麻烦吧。”
傅洵之还未擡头看见来人,就已知晓来人是谁,收起脸上的笑容,无奈的叹了口气,对着来人道:“你怎麽还是找来了,老林,逸卿没拦住你吗?”
林峥脸上带着冷笑反问道:“他能拦的住我?”
“你难道不知我不想牵涉到你?你干嘛还要找麻烦呢?”
“呵,那你为何非要惹麻烦?”林峥讥笑了一声,说话间已到了几人身前,道:“跟我回去。”
傅洵之耸肩,语气散漫道:“不可能。”
林峥眉头皱起,目光锐利一言不发的盯着傅洵之,俨然一副要动怒的样子,那年轻下人和张叔虽不认识林峥,却都被林峥身上的气场影响,下意识噤了声,瑞王见状赶紧站到两人中间,打圆场道:“哎哎,阿林,别动怒,别动手。我就说让你在外面等一会吧,就知道你俩一见面就要干起来,咱换个地方说,我这鱼刚吃饱,别给我这鱼吓积食了。走走走,阿林马不停蹄的一路赶来,想必累了,咱坐下来喝点茶吃点糕点,慢慢聊,心平气和的聊。别打,千万别打!”
瑞王似是怕两人真的动起手来,一口气说完,又立即吩咐张叔和年轻下人去准备茶点支开两人,两人退了下去,但林峥却依旧纹丝未动的站在原地,表情变得愈加阴沉。反观傅洵之则依旧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也不看林峥,而是抱着手臂靠在栏杆上,无辜道:“我可没说要动手,我一向不喜欢打打杀杀,不像老林,一言不合就要动手,一把年纪了怎麽还这麽冲动。”
“哎,你可少说点吧,”瑞王朝傅洵之使了个眼色,小声道,“他现在是锦衣卫指挥使,他要是强行带你走我可保不住你。搞不好,咱俩都要进他那锦衣卫的地牢。”
“王爷也知道自己这事犯的不小,”林峥没好气的瞥了瑞王一眼,“满大街的告示你是看不见吗?还敢这麽包庇他。”
“告示?什麽告示?”瑞王仰头看天,装傻道,“本王已有月馀没出门,没看见过什麽告示。”
林峥无语的笑了声,道:“不如你去对陛下说,你看陛下会不会信?”
“我好歹也是他皇叔,陛下应该不至于这麽不念亲情吧?”瑞王小心翼翼的问道。
“皇叔?先皇去世後你这个皇叔见过你这两个侄儿几面?有多少亲情在?”
林峥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显然是在责怪瑞王,瑞王也突然严肃起来,生气道:“你这是什麽意思?那是我不想去吗?皇兄去去世时我这两个侄儿都还那麽小,我这个做皇叔的能不心疼他们吗?那几年我上疏了多少次请求回京看看两个侄儿,结果呢?次次都被那个摄政王挡了回来!那个摄政王怎麽回事?!皇兄在时每年都会让我回京同他们相聚,可如今我连见自己侄儿的权利都没了?!他还真当自己是皇兄的儿子了!”
瑞王越说越气,一想到这麽多年上疏了几十上百次,竟无一次得到同意,只能眼睁睁在这青州干着急心疼,就不由的怒火中烧,口无遮拦起来:“他该不是觊觎皇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