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秋来犯
---
北疆黑石堡。
风卷着雪粒子像砂子一样抽打着土黄色的城墙呜呜地响。
营房矮趴趴的屋顶压着厚厚的雪。
偶尔几个兵裹着鼓囊囊的皮袄缩着脖子匆匆走过踩在冻得邦硬的地上脚步声闷闷的。
裴弦裹着一件旧皮袄薄得透风。
脸冻得发青发白嘴唇裂开几道血口子。
他跟在一队运箭的士兵後面正咬着牙使劲推一辆堆满箭袋的板车。
车轮子碾过冻地嘎吱嘎吱。
冷风刮在脸上跟刀子割似的吸一口气肺管子都针扎一样疼。
他憋着硬是把一捆死沉死沉的箭从车上卸下来搬到冰冷的墙根下码好。
手指头冻得发木几乎捏不住那粗糙的箭杆。
“喂,新来的。”
一个粗嘎的嗓门炸响。
一个满脸横肉胡子拉碴的队长晃悠过来手里马鞭的梢子毫不客气直接戳在裴弦的肩窝上。
“磨蹭啥呢?
这点破活都干不利索,麻溜儿的搬完了滚去马厩,那边的马粪都堆上天了,天黑前弄不干净你小子甭想吃饭。”
鞭梢戳得裴弦一个趔趄肩窝生疼。
他腮帮子咬得死紧喉结滚动了一下硬是没吭声手上动作猛地加快几乎是用胳膊肘夹着下一捆箭往下拖。
队长斜眼瞅着他那副闷头干活的样子鼻子里重重哼出一股白气骂骂咧咧地走开了靴子踩得雪地咯吱响。
裴弦只觉得後背那道目光像针扎他强迫自己只盯着眼前粗糙的箭杆以及冻土。
刚把最後一捆箭堆好直起腰想喘口气冰冷的空气呛得他又是一阵闷咳。
突然堡墙顶上的了望哨凄厉的号角声猛地撕破了风。
那声音尖得能刺穿耳膜。
紧接着就是一片滚雷般的闷响轰隆隆轰隆隆从西北边压过来。
不是一声两声是成千上万只铁蹄同时砸地的声音!脚下的冻土都在抖。
“敌袭,戎狄来,上墙!”变了调的嘶喊像刀子一样捅破了堡里的死寂。
整个黑石堡瞬间炸了营,警锣疯了似的哐哐乱敲。
营房门砰砰砰地撞开士兵们像被捅了窝的马蜂没头没脑地从里面涌出来。
脸上带着惊惶有的连甲都没披全手里抓着兵器乱哄哄地往堡墙上冲。
军官们扯着嗓子吼嗓子都劈了刀剑出鞘的摩擦声。
刺啦刺啦响杂乱的脚步声惊叫声推搡声混成一片让人心慌的噪音。
“上墙!快他妈上墙,等死吗?!”
一个队长眼睛都红了挥舞着马鞭没头没脑地抽打着挡路的士兵声嘶力竭。
裴弦被这混乱的人流裹挟着身不由己地跟着跑。
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本能往石阶那边冲。
他刚挤到登墙的石阶口脚还没踏上第一级。
一支粗长的重箭带着刺耳的破风声狠狠扎进他脚边不到一尺的冻土里。
箭杆尾羽还在剧烈地嗡嗡颤抖,那力道那寒意激得他小腿肚子一抽。
紧接着头顶的天空暗了一下。
密密麻麻的黑点越过低矮的堡墙像一大片发了疯的蝗虫带着死亡的尖啸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
“我的腿!!”
箭镞穿透皮肉骨头的声音还有骤然爆发的惨嚎就在裴弦耳边炸开。
一股温热的液体溅到他脸上带着浓重的铁锈味。
人群彻底乱了套惊恐的尖叫推挤着像开了锅的沸水。
裴弦瞳孔猛地缩成针尖。
他几乎是本能地腰一塌头一低就想往旁边一个放杂物的破木桶後面躲。
就在他弯腰的刹那,“啊!”一声短促凄厉的惨叫从他身侧响起。
一个正拼命抓着石阶往上攀爬的年轻士兵被一支斜飞下来的流矢狠狠扎中了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