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季岑秋率先开口,声音沉稳,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与痛心,“此獠猖狂至此,不仅祸乱朝纲,更直接戕害黎庶!”
“河堤崩塌,百姓流离,此乃动摇国本之毒计。”
“其心可诛!”
他擡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季萧玉,“吏部丶兵部之乱,由臣弟亲自督责三司彻查,务必揪出内鬼,肃清源头!”
“工部河工之事,刻不容缓,臣弟请命即刻调拨钱粮,遣得力干员赈灾并重修河堤,同时彻查破坏痕迹,绝不能让‘幽泉’以此制造民怨,坐收渔网之利!”
季萧玉的目光从奏报上擡起,如同实质的寒冰,扫过殿下肃立的群臣,最终落在季岑秋身上。
那目光里是绝对的信任与托付。
他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大殿中:
“准!”
“二皇子季岑秋,总领吏部丶兵部丶工部三司彻查‘新荷’逆案,及河工赈灾重建事宜。遇紧急情状,可先斩後奏。”
“传朕旨意!”
“举国之力,剿灭‘幽泉’。”
“凡与‘新荷’印记相关之案,无论牵涉何人,何职,一律视为叛国,严查到底,严惩不贷。”
“刑部丶大理寺丶都察院并暗卫,全力配合二皇子!凡有阻挠丶懈怠丶通风报信者,以同谋论处,立斩!”
“吏丶兵丶工三部,即刻整肃内部。”
“主官负总责,凡有玩忽职守丶推诿塞责丶结党营私者,无论官职高低,一经查实,立斩不赦。”
“户部统筹粮饷军资,确保剿逆丶赈灾所需。凡有克扣丶挪用丶延误者,诛九族。”
“此战,非为朕一人之私仇,乃为社稷存续,为黎民安泰。不灭幽泉,不诛寒鸦,朕,誓不罢休。”
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在群臣心上。
季岑秋在御阶下深深一揖,声音铿锵如铁:“臣弟领旨!定不负皇兄重托,不负江山社稷,不灭此獠,誓不还朝!”
兄弟二人,一坐一立,目光交汇间,是无需言喻的默契与同仇敌忾的决心。
冰冷的战争宣言下,是血脉相连的支撑。
季萧玉将对裴弦蚀骨的思念与痛楚,熔铸进剿灭幽泉的钢铁意志。
而季岑秋,便是这意志最坚定最有力的执行者与分担者,如同兄长手中最锋利的剑。
就在季萧玉的诏令如同淬火的雷霆,裹挟着“斩”“诛九族”“誓不罢休”这样血腥而决绝的字眼,狠狠砸向帝国每一个角落的同时。
远离京城,一处被潮湿苔藓和浓重阴影包裹的据点深处。
绝对的寂静,只有角落里一盏油灯,燃烧着微弱而固执的光,将倚窗而立的修长身影拉成一道孤峭的剪影,投在斑驳冰冷的石壁上。
裴弦。
或者说,“寒鸦”。
冰冷的银色面具覆盖了所有可能泄露的线索,只留下那双眼睛。
那双曾映着春日暖阳盛满季萧玉最珍视笑意的眸子,如今是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倒映着窗外无边无际吞噬一切的浓黑夜色。
他刚刚通过隐秘的渠道,确认了工部河堤崩塌的消息。
想象中浊浪滔天村庄倾覆的景象,本应带来任务完成的冰冷满足感。
那是他作为“寒鸦”存在的证明。
然而,来自灵魂深处的悸动,毫无预兆地刺穿了这层冰冷的外壳,直抵心口。
痛。
不是外伤,是内里某个空荡荡的地方,被无形的力量狠狠撕扯了一下。
伴随着这剧痛,一些破碎的毫无逻辑的碎片再次涌现:模糊的光晕里,一个温暖坚实的触感。
风中飘散的清冽又让人安心的气息。
还有一个声音,藏着某种他无法理解的温柔,一遍遍呼唤着……一个名字……一个不属于“寒鸦”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