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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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肃杀的风暴持续了数日。
明面上的据点被拔除,组织损失了不少外围人手和物资,但核心的“归墟”依旧深藏地下,如同蛰伏的毒蛇。
寒鸦的伤口在药力作用下逐渐愈合,但心头那股因季萧玉搅起的烦躁却始终未平。
尊使的告诫如同冰冷的锁链,勒紧他试图探寻的念头,但那锁链勒得越紧,被压制在冰层之下的灼痛感就越发鲜明。
这灼痛,化作了更深的戾气。
“尊使。”寒鸦的声音在巨大的黑曜石桌案前响起,冰冷无波,“朝廷的爪牙已经在撕咬我们的皮肉。该让他们尝尝,真正的痛是什麽滋味了。”
尊使面具後的眼睛闪过一丝赞许。寒鸦的状态似乎稳定下来了,那短暂的迷茫被更深的仇恨取代,这正是组织需要的。“你打算怎麽做?”
“正所谓长痛不如短痛,割肉得慢慢割才疼。”寒鸦的指尖划过桌案上粗糙的京城舆图,“其一,断其血脉。”
“盐引丶漕粮丶官仓储备……掐断几处关键命脉,无需大规模劫掠,只需制造恐慌,让京城物价飞涨,民怨渐起。朝廷疲于平抑,耗其财力物力。”
“其二,污其根基。”寒鸦的手指重重点在皇城的位置,“季萧玉登基时日尚短,根基未稳。他不立後,便是最大的靶子。让流言像瘟疫一样散出去。”
“说他有龙阳之好,耽于男色,荒废朝政,甚至……说他与某个男子有不可告人的纠葛,情深至斯,以致空悬後位。”
“这流言,要说得半真半假,模棱两可,越香艳越隐秘越好。宫闱秘事,最能动摇人心,让臣民质疑其德行。”
“其三,削其爪牙。”寒鸦的声音带上森然杀意,“那些活跃在清剿一线的官员,那些为季萧玉摇旗呐喊的鹰犬……名单在此。”
“不必强攻,伺机而动,一击毙命。让他们人人自危,让朝廷的运转……慢下来,乱起来。”
尊使接过名单,扫了一眼,上面多是负责清剿行动的中层骨干。
“很好。寒鸦,你的怒火,便是组织最锋利的刀。”他顿了顿,状似无意地补充,“季萧玉此人,心思深沉,手段狠辣,此次一反常态要生擒你……其心叵测,定有更险恶的图谋。你务必小心。”
寒鸦面具後的眼神冷冽:“他有何软肋?人皆有弱点。”
尊使沉默了片刻,面具孔洞後的目光似乎带着某种考量。他缓缓道:“听闻……他确有你说的这个癖好。心中似有一人,念念不忘。”
“谁?”寒鸦追问,心脏莫名地一紧。
尊使的目光锐利地钉在寒鸦身上,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你不应该知道,也无需知道。”
“记住你的身份,寒鸦。你的目标是整个腐朽的朝廷,而非某个人的私情。”
“任何多馀的念头,都是冰层上的裂缝,只会让你更快地坠入深渊。”
那警告如同冰水浇下,瞬间压灭了寒鸦心头那点连他自己都未完全意识到的探究之火。他垂下眼睑,声音恢复绝对的冰冷:“属下明白。”
很快,户部急报雪片般飞入宫中:京城几处重要官仓遭不明身份者纵火或破坏,虽未造成毁灭性损失,但储备粮受污损,恐慌性抢购在民间蔓延,米价一日三涨。
漕运码头发生意外堵塞,几艘运载税银和重要物资的官船受损沉没,打捞困难。
盐市更是谣言四起,说有大批私盐掺毒流入,引发抢盐後又纷纷弃盐的风潮,官盐信誉大受打击。朝廷不得不紧急调拨物资平抑,焦头烂额。
同时,关于新帝不立後的流言,从阴暗的角落飞遍了京城的茶楼酒肆和深宅大院。版本愈发离奇,细节愈发详实。
有人说皇帝在潜邸时便与一位俊美郎君情根深种,那人死後,皇帝心如死灰,再不近女色。
更有人绘声绘色地描述,说皇帝如今在宫中还藏匿着一位酷似那故人的男子,夜夜相对,倾诉衷肠……
御书房内,枭正低声汇报着市井间流传的最新版本,饶是季萧玉定力惊人,眉宇间也凝着一层化不开的寒霜。
季岑秋侍立一旁,听着那些越来越离谱甚至涉及细节的揣测,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嗤笑一声打断枭:“切!说得跟他们亲眼看见我皇兄金屋藏娇了似的,编故事的本事倒是一流。”
他转头看向季萧玉,带着点少年人的义愤和不屑:“皇兄,这些流言蜚语,听着都污耳朵。咱们是不是该下旨抓几个乱嚼舌根的,杀鸡儆猴?”
季萧玉揉了揉发胀的太阳xue,流言虽毒,但眼下更棘手的是经济的动荡和官员的接连遇刺。
他摆摆手,声音带着疲惫:“堵不如疏。抓人只会显得心虚,坐实了流言。随他们去吧,清者自清。”只是那“清者”二字,他自己念出来都觉得讽刺。
刺杀更是精准而致命。
短短数日,一位负责京城西区搜捕的兵部员外郎在回家途中遇袭,死于淬毒的弩箭。
一位在刑部负责审讯“幽泉”俘虏的主事,被发现暴毙于家中书房,死状平静,查不出任何外伤毒迹,如同被无形的鬼魅索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