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房内只剩下寒鸦粗重的喘息和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
他站在那里,胸膛剧烈起伏,手指因为用力攥着匕首而微微发抖。
刚才的暴戾发泄出去一些,可心头的烦躁和那股被内外夹击的窒息感却丝毫未减。
季萧玉在盯着他,组织内部也不干净。
他就像站在悬崖边上,背後是深渊,面前是虎视眈眈的敌人,连脚下的石头都开始松动。
“首领,”先前那个心腹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更加小心翼翼,“尊使……请您过去。”
寒鸦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翻腾的暴戾被强行压了下去,只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寒潭。
他擡手,用干净的袖口擦掉脸上残留的血迹,动作有些粗暴。“知道了。”
尊使的密室依旧空旷寂静,巨大的黑曜石桌案後,那个带着面具的身影静静坐着。
寒鸦进来,单膝点地:“尊使。”
尊使的目光透过面具孔洞落在他身上,沉默了片刻。
那目光不像审视武器,更像是在看一个……状态不佳的孩子。
“起来吧。”尊使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没有责备,却让寒鸦紧绷的神经微微一颤。
寒鸦依言起身,垂手而立。
“老疤的事,我知道了。”尊使开口,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叛徒,该杀。”
寒鸦没吭声,只是下颌线绷得更紧了些。
“手段……重了点。”尊使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剥皮?剜肉?寒鸦,我们是在做事,不是在演给谁看。”
寒鸦猛地擡头,面具下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反驳,最终还是只吐出硬邦邦的一句:“我……只是想震慑其他人,让他们知道背叛的下场。”
“震慑?”尊使的声音微微扬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或许是无奈?“我们幽泉行事,何须用这种酷刑来证明自己?杀鸡儆猴,一刀毙命足矣。”
“你最近……”尊使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戾气太重了,像被污染似的。”
寒鸦的心像被什麽东西狠狠攥了一下,尊使看出来了,什麽都瞒不过他。
“是季萧玉逼得太紧,还有那些不知死活的……”寒鸦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近乎委屈的控诉,“我们是幽泉啊,手段暴力些……没事吧?不让他们痛到骨头里,他们怎麽会怕?”
这话冲口而出,带着执拗和一点点……寻求认同的意味。
尊使沉默的时间更长了,密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许久,那面具後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很轻,却像重锤敲在寒鸦心上。
“寒鸦……”尊使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疲惫和……担忧?“暴力是手段,不是目的,更不是用来宣泄情绪的借口,你的状态……我很担心。”
“季萧玉的攻心之毒,无孔不入。他在试图撕开你的冰层,点燃你冰封之下的东西。”
尊使的目光锐利如刀,似乎能穿透面具,直视寒鸦混乱的眼底,“那很危险。对你,对组织,都危险。冰封是保护你的武器。别让它碎了。”
寒鸦浑身一震。
保护?铠甲?那这该死的头痛和空洞感又是什麽?!
“我……”他想辩解,想说自己没事,想说能控制,可喉咙像被堵住。
“最近几处关键行动,”尊使没给他再开口的机会,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让影蛇们跟着你。不是不信任你,是护着你。有他们在暗处,季萧玉的人不敢轻易动你。你也……省些心。”
影蛇,尊使直属的暗卫,寒鸦的心猛地沉到谷底。
一股巨大的屈辱感和被束缚的愤怒瞬间冲垮了刚才那点微妙的情绪。
护着他?监视他!连尊使也觉得他快失控了吗?觉得他这把刀要卷刃了?
连他自己都搞不定的“毒”,尊使要用“影蛇”来强行压制?
“是。”
寒鸦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垂在身侧的手死死攥成了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喉咙里涌上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被他强行咽了下去。季萧玉的骚扰,组织的叛徒,尊使的保护,还有体内这头时刻想撕碎他理智的凶兽……
所有的压力在这一刻汇聚成汹涌的岩浆,在他胸腔里奔突咆哮,找不到出口。
愤怒丶委屈丶茫然丶还有一丝被最亲近之人放弃的恐慌……最终都化为更加偏执狠戾的决绝。
行,都不信他,都觉得他快疯了。
那他就疯给他们看,他要让季萧玉痛到骨髓里,让朝廷彻底瘫痪。
让尊使看看,他寒鸦,就算疯了,也是能撕碎一切猎物的刀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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