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整个人如同被高压的弹簧崩开,力量大得惊人。
按住他肩膀的两名内侍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传来,惊呼着被狠狠甩飞出去,重重撞在墙壁上。
镣铐哗啦作响,但锁链死死限制了他的活动范围。
然而,这瞬间爆发的距离,足够了。
寒鸦的目标不是挣脱,而是眼前那个散发着令他极度厌恶气息的源头,捧着针盒的老太医。
他带着锁链拖曳的刺耳噪音,仅一步就蹿到了老太医面前。
被药物和痛苦彻底激发的杀戮本能支配了他全部的行动,那只未被完全束缚的右手,直直抓向老太医布满惊恐皱纹的咽喉。
快!太快了!
老太医瞳孔骤缩,死亡的气息瞬间攫住了他全身。
他甚至连惊叫都来不及发出,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索命的手在眼前急速放大,腥风扑面。
季萧玉根本没有任何思考的时间,在那只手即将触碰到老太医脖颈皮肤的刹那,他的身体已经做出了最本能的反应。
猛地侧身撞开吓呆的老太医,用自己的胸膛,迎向了那只夺命的手。
“噗嗤!”
利刃切入血肉的闷响,清晰地回荡在骤然死寂的大殿里。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寒鸦的手,并没有抓向咽喉。
在扑出的瞬间,他袖中那把从不离身的薄刃匕首,已然滑入掌心。
此刻,那淬着寒光的锋刃,深深没入了季萧玉的肩膀,直至没柄。
滚烫的液体,带着生命特有的灼热温度,猛地喷溅出来。
几滴黏稠鲜红,带着惊人热度的血珠,正正溅在寒鸦冰冷苍白的脸颊上。
那温热,烫在他皮肤上,更烫进了他混乱一片,被杀戮本能完全主宰的意识深处。
一个无比清晰的碎片,毫无征兆地在他脑中轰然炸开:风雪呼啸,视野一片模糊的白。箭矢撕裂空气的锐响近在咫尺。
身体比意识更快地扑了出去,重重撞在另一个人身上。
剧痛瞬间从後背炸开,蔓延至四肢百骸。
冰冷的地面,漫天的雪花。
有人死死抱住了他,惊恐绝望的呼喊声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冰幕传来,听不真切。
温热的液体,带着铁锈般的腥甜气味,浸透了胸前的衣袍,也染红了那人的衣襟……
是血!好多血!
那人抱着他的手臂在剧烈颤抖,声音破碎得不成调子:“裴弦!裴弦!看着我!不准睡!”
那个怀抱的触感,那份绝望的颤抖,那染血的衣襟……还有此刻,脸上这滚烫的鲜血。
“悯……吟……?”
一个带着巨大困惑和茫然的音节,不受控制地从寒鸦沾血的唇间逸出。
他眼中的狂暴杀意如同退潮般瞬间消失无踪,只剩下一种巨大的空茫和难以置信。
他呆呆地低头,看向自己握着匕首的手,又缓缓擡起,指尖颤抖着,碰了碰脸上那几滴温热的血。
匕首从他骤然脱力的手中滑落,“当啷”一声,砸在冰冷光滑的金砖地面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寒鸦像是被这声音惊醒,又像是被脑中那炸开的碎片彻底击溃。
他猛地用双手死死抱住了自己的头,仿佛那里有什麽东西要破壳而出,将他彻底撕裂。
指缝间,沾着季萧玉的血,也沾着他自己的冷汗。
整个静思殿,死一般寂静。
只剩下季萧玉压抑沉重的喘息,还有鲜血滴落在地砖上,那微小却惊心动魄的嘀嗒声。
嗒。
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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