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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鸦(第1页)

弦?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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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为了保护。”

“保护?”季岑秋的声音发颤,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撼。

“是。”明砚肯定道,眼神复杂,“以身为刃,深入虎xue,粉身碎骨,在所不惜。此乃公子之志。”

他没有说得更具体,但这已足够颠覆季岑秋之前的认知。

明砚身体微微前倾,隔着柜台,以从未有过的郑重语气道:“二殿下,你此刻最该做的,不是在这里向我追问一个无法确定的答案。而是立刻回到陛下身边。”

“告诉陛下,”明砚的声音清晰而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嘱托,“裴公子他,从未背弃!他深入幽泉,只为护他周全。”

“惊雀台上所见,未必为真。让陛下……务必冷静,莫要被表象所惑,莫要做出……令亲者痛,仇者快之事。”

他紧紧盯着季岑秋:“你能做到吗?将此言,亲口带给陛下。并稳住京城局势,等待……公子可能传来的讯息,或者……转机?”他将“转机”二字咬得很重。

季岑秋如同被醍醐灌顶,整个人都僵住了。巨大的信息量冲击着他。

裴弦是卧底,是为了保护皇兄。

惊雀台的寒鸦可能不是他,皇兄看到的一切可能是陷阱。

他看着明砚那双此刻写满严肃和托付的眼睛,方才的脆弱和恳求瞬间被一种沉重的责任感和重新燃起的希望取代。

他用力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眼神变得无比坚定,甚至带上了一种破釜沉舟的锐气:

“我明白了。”季岑秋站直身体,那股属于亲王的沉稳和力量似乎瞬间回到了他身上,“我这就回宫!明砚,谢谢你!”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劫後馀生般的郑重,“你放心,你的话,我一定带到。皇兄那边……交给我。”

他不再多言,深深看了明砚一眼,那眼神里有感激,有承诺,还有被对方此刻展现的信任和力量所触动的光芒。他转身,大步流星地冲入雨幕,背影比来时挺拔了许多,带着一股义无反顾的决绝,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季岑秋策马狂奔,雨点如同冰冷的鞭子抽打在脸上,他却浑然不觉。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快!快回到皇兄身边!

宫门禁卫见是他,不敢阻拦。季岑秋一路疾驰,湿透的衣袍在身後拖出深色的水痕,直奔季萧玉所在的偏殿。殿内灯火通明,却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寒意。

季萧玉并未就寝,他独自一人坐在案前。颈侧的伤口只做了简单包扎,仍有血丝渗出,染红了雪白的中衣领口。

他的眼神空洞地望着跳跃的烛火,里面是深不见底的寒潭和一种近乎死寂的决绝。

他心中翻腾的,只有一个念头:找到他,杀了他,然後……随他而去。

这污浊的世间,这冰冷的龙椅,这被背叛得支离破碎的江山与情意,都已不值得留恋。

唯有同归于尽,方得解脱。

“皇兄!”季岑秋猛地推开门,带着一身风雨寒气冲了进来,声音嘶哑急促。

季萧玉缓缓擡眸,那眼神冷得让季岑秋心头一颤。但他顾不上了。

“皇兄!我见到明砚了。他告诉我……”季岑秋冲到案前,双手撑着冰冷的桌面,气息不稳,眼神却亮得惊人,“嫂子……嫂子他不是叛徒。”

“他进幽泉,是为了保护你。是为了在暗处斩断伸向你和江山的毒手。惊雀台上那个……那个寒鸦,未必就是嫂子本人。明砚说,幽泉诡谲,替身幻术都有可能。嫂子行事,绝不会轻易暴露真身。”

“保护?”季萧玉的声音像是从冰缝里挤出来,带着一丝荒谬的嗤笑,眼神却剧烈地波动了一下,握着弩箭的手指因用力而骨节发白,“惊雀台上,他要杀我。那眼神……季岑秋,你看过那眼神吗?那不是裴弦……那是魔鬼!”

“可明砚说那可能是假的!是陷阱!”季岑秋急声道,他从未见过皇兄如此脆弱又如此固执地认定一个“事实”,“皇兄,你想想!嫂子失踪前……他是不是总有些不对劲?他是不是总在深夜处理一些来历不明的密报?”

他猛地擡手,指尖颤抖地抚上自己颈侧那道犹在渗血的伤口。温热的血沾湿了指腹,却让他如坠万年冰窟!

不是为了背叛……是为了保护?

惊雀台上那双冰冷刺骨想要置他于死地的眼睛……可能不是他?可能……是陷阱?

巨大的冲击如同惊涛骇浪,瞬间冲垮了他用恨意和死志筑起的堤坝。被压抑到极致的爱与痛,烧灼着他的五脏六腑。

“为什麽……为什麽我没察觉……”季萧玉的声音嘶哑破碎,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淋淋的自责。

他擡手,不是抚颈,而是狠狠抓住自己胸前的衣襟,仿佛要将那颗被悔恨啃噬得千疮百孔的心掏出来,“他就在我身边……他为我……为我……”

他想起裴弦失踪前,自己仅仅给他一个报个平安的令牌,可裴弦当时正处在那个血淋淋的现场,裴净思被处决得场景那麽血腥,他应该陪在裴弦身边。

“是我……是我把他逼到了那一步!”季萧玉猛地一拳砸在坚实的紫檀木御案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骨节瞬间破裂,鲜血淋漓,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心口的剧痛早已盖过了一切。

“我无能……我竟让他……让他独自一人去闯那龙潭虎xue。我竟……我竟以为他背叛了我。我竟想……想杀了他。”

那句“同归于尽”的念头,此刻成了最尖锐的讽刺,化作无数淬毒的钢针,狠狠扎进他的灵魂。

他不仅没能保护爱人,还亲手将爱人推向了深渊,甚至……在爱人可能正为他浴血奋战时,他满心想的,竟是亲手终结他的性命。

铺天盖地的懊悔和自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他高大的身躯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

颈侧的伤口在情绪激荡下再次崩裂,温热的血顺着苍白的脖颈蜿蜒而下,与他手上砸出的血混在一起,滴落在御案和冰冷的地面上,晕开一片刺目的猩红。

季岑秋看着皇兄瞬间崩溃丶痛不欲生的模样,看着他眼中那浓得化不开的绝望与自责,心中亦是绞痛万分。

他上前一步扶住季萧玉微微颤抖的手臂,声音带着哽咽,却无比坚定:“皇兄。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嫂子还在那里,他还在为我们拼命。”

“明砚说得对,惊雀台所见未必是真。我们必须稳住,必须冷静。不能再让嫂子……再让他孤军奋战了。更不能……让亲者痛,仇者快啊。”

“稳住……冷静……”季萧玉喃喃重复着,眼神依旧空洞痛苦,但季岑秋的话像一根微弱的救命稻草,让他濒临溺毙的灵魂勉强抓住了一丝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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