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出声惊扰,只是静静地看着寒鸦。
寒鸦盯着那片死水看了很久,殿外的风穿过空荡的庭院,带着初冬的寒意吹进来,卷起地上的几片枯叶。
“冬天……”寒鸦的嘴唇忽然动了动,声音轻得像叹息,几乎被风吹散,“……是不是比较冷?”
季萧玉端着药碗的手,剧烈地一抖。
温热的药汁溅出几滴,落在他的手背上。
他看着寒鸦那双映着枯败荷塘,空洞而茫然的眼睛。那里面有什麽东西,裂开了一条缝隙。
季萧玉深吸了一口气,那口气息带着胸腔深处压抑了太久的重量。
他放下手中的药碗,碗底磕在木榻边缘,发出一声轻微的闷响。
他的目光落在寒鸦手腕上那圈深色的镣铐上,那束缚的痕迹刺眼无比。
“这链子……”季萧玉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犹豫和艰涩,“本来是怕你……再跑。”
他顿了顿,仿佛说出那个字都耗尽了力气,“我害怕,怕你再一次……从我眼前消失。”
他擡起眼,目光落在寒鸦依旧望着枯荷的侧脸上,那里没有任何回应。
他自嘲般地扯了扯嘴角,那弧度里全是苦涩:“是我忘了问你,忘了问你……愿不愿意戴着它。”
他伸出手,指尖带着不易察觉的微颤,慢慢探向寒鸦手腕上的锁扣,金属的小搭扣在他指腹下显得冰冷而坚硬。
“对不起。”那三个字很轻,却沉甸甸地砸在寂静的空气里。
“咔哒。”
“咔哒。”
两声极轻微的机括弹开的脆响,在过分安静的殿里格外清晰。
束缚着手腕和脚踝的软皮镣铐松开了。
季萧玉的手指近乎笨拙地将那圈皮革从寒鸦的手腕上褪了下来。
手腕上被磨出的浅浅红痕暴露在惨淡的天光下,格外刺眼。
紧接着,是脚踝上的另一副。锁链垂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束缚消失了。
季萧玉收回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皮革和金属冰冷的触感,以及……那人皮肤下微弱的脉搏跳动。
他不敢看寒鸦的反应,只是垂着眼,盯着地上那两堆失去了作用的束缚物。
殿内只剩下风吹过庭院枯枝的呜咽。
寒鸦的目光,终于从那片枯败的荷塘上收了回来。
他极其缓慢地低下头,看向自己空荡荡的手腕。
那圈带着压迫感的重量消失了。他动了动手指,指关节发出细微的声响。
他擡起手,动作带着一种久违的生疏感。
指尖先是轻轻触碰了一下手腕内侧那道浅浅的红痕,然後,缓缓抚过手腕的皮肤,像是在确认某种失去已久的东西。
他的目光顺着自己的手臂,最终落在地上那堆软皮和金属上,看了很久。
然後,他极其缓慢地擡起眼,第一次,毫无阻碍地看向坐在榻边的季萧玉。
那双眼睛里,空洞依旧,茫然依旧。
他张了张嘴:“锁链解开了……”他看着季萧玉,那眼神仿佛穿透了他,看向某个更虚无的地方,“……心呢?”
季萧玉的心像被那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解释?承诺?在这样直指核心的茫然面前,都显得苍白可笑。
就在这时。
寒鸦不再是僵硬地坐着,他缓缓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