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聊天吧。你是从什麽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没等宋南鸥回答,许应沉又自顾自的说起话来:
“我知道你以前是很讨厌我的。什麽时候开始呢?我不理解。就凭在楼下第一眼见面,我就知道你不喜欢我。我不美,贫穷,甚至性格也过分卑劣,浑身瑕疵。”
他擡头和宋南鸥对视,神情中有种自己都意识不到的忧郁之色:
“你不会知道的,如果有天你了解了一切真相,还请……记得我今天,哪怕在这一个瞬间,我是爱你的。”
身後传来救护车独有的嗡鸣响声。虽然许应沉告诉宋南鸥别睡,但最终他手里那块深绿棉布还是以缓慢的速度掉落了出来。
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许应沉这番罕见的内心剖白。
当一切事情尘埃落定,天也已经微微泛起了鱼肚白。
……嘶!
宋南鸥手指微动,睫毛颤动着睁开了眼睛。
发生了什麽事?
他浑身酸疼,胸口仿佛压着块巨石,一呼一吸间都透露着十分的艰难。
宋南鸥看着头顶纯白色的天花板,眼神迷茫的眨了眨眼睛。
对了!
昨夜的一幕幕慢慢在脑里复盘。
那个留着长发的吉他手,和许应沉在梅林里对酌,漆黑一片的坑洼土路……
这些画面在脑海里骤现,宋南鸥无比清晰的回忆起了当时的画面。还有……许应沉浑身重量被细瘦枝丫支撑着,忍痛朝他温和微笑的那一幕!
想起一切的瞬间,宋南鸥几乎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狂跳的心脏。
他迅速起身,映入眼帘是装修简洁的病房,还有刺鼻的消毒水味道。
“醒了?”
沙哑嗓音响起,靠着墙壁小憩的男人察觉到动静,骤然擡首,对宋南鸥报之以一笑。
他身上大衣被剐蹭出十分明显的印痕,里面沾染的泥土在干後呈现出浅淡的土棕色。右手缠着绷带,左手打了石膏,晃晃悠悠的吊在臂弯里。
十分狼狈。偏偏受伤的人像是意识不到,还在若无其事的和他分享着劫馀後生的喜悦:
“算我运气好,家门口就种了颗救命树。身上受了点轻伤,没多大问题,还好咱俩都活下来了。”
宋南鸥沉默着。他下意识舔了舔干涩唇角,眼神掠过许应沉身上每一丝角落。他眼底由于睡眠不足泛起的黑青,小幅度颤抖着的右手,还有那试图努力粉饰太平的黑沉眼色。
“你饿吗?”
许应沉若无其事开口。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和宋南鸥说些什麽,那家夥以往从来不会让许应沉的话头落到地上,主打一个事事有回应,可今天却在听到声音後依旧无动于衷。
于是许应沉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接道:
“给你点个外卖……啧。”
说到一半他自己都笑了,看看床上的大号病患,又看了看自己包扎严实的双手,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
“算了,我下去买吧。想吃什麽?”
宋南鸥今天出乎意料的沉默,没向往常一样捂着痛处哼哼唧唧过来撒娇。他挺直鼻翼抽动了片刻,突然翻身,只留给对方一个默不作声的後脑勺。
“好吧。”
许应沉像是在对待一个闹脾气的孩子,父亲般无奈包容道:
“那我按照自己的口味买了。你刚醒不久,医生说吃点清淡的最好,所以不加辣了啊。”
宋南鸥口味偏重口,其实除了蒜,葱姜香菜,这些都是自从他住进许应沉家後厨房里少不了的常客。
许应沉再次叹气,看着那个耸动的後脑勺,准备任劳任怨下楼伺候自己的"好儿子"去了。
嗯?不对。
他离去的脚步突然一顿,突然转过身,目光犹疑的看着床上爱人。
“……南鸥?”
许应沉声音极轻,像是怕吓到他,缠着绷带的右手缓缓朝宋南鸥肩上探去,却在看到什麽的瞬间戛然而止。
果然如他所料,宋南鸥……哭了。
他以往宽阔挺直的肩背孩子般低蜷着,眉头拧在一起,鼻翼抽动,大滴咸涩的泪珠从锋利眼角蜿蜒而下,又被人默不作声的狠狠擦去,眼角那块皮肤红到滴血。
连哭都是悄无声息的,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面部轮廓绷出孤高而悍利的挺拔弧度。
“南鸥,你……别哭。”
许应沉一时间忘记了震惊,随手抽了几张抽纸往他眼角掖去,有些手忙脚乱的安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