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常年一身灰到朴素的肥大衣料,将自己包里得十分严实,衬得身形愈发清瘦伶仃。
他实在是太灰暗了,仿佛这绚烂世界腐化时轻飘飘遗落的一粒尘埃,低到土里去,纵使无人在意,却十分自得其乐。
“一起吧。”
宋南鸥低声开口,他说不清自己是怎麽想的,只是觉得应该把他留下,于是他就这样干了:
“我去联系他家里,”
说罢,目光拂过床上三位深深松了一口气的少爷小姐们,意味不明道:
“会很麻烦,得有人看着他。”
许应沉沉默片刻,像是默认了,丢了句“我去洗手”便径直往卫生间里去。
房间里除了楼下愈发紧迫的脚步声,清水冲刷皮肤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等他们再次有时间正面相对,已经是把解凯翔送进医院三个小时之後的事情了。
不出意外,解凯翔的妈妈报了警。
那是个十分富态的中年女人,听到消息的瞬间,天塌了般声嘶力竭嚎了起来。
此时此刻,无论宋南鸥家里多麽富有,他对他们家的事业如何有帮助,他现在都只是那个给解凯翔适成伤害的罪魁祸首。
“在你家出了这种事!为什麽警察不抓你?!”
女人的泪眼晕湿了黑色睫毛,亮色甲片紧紧抓着宋南鸥小臂:
“我早就跟他说过了,巴结你没用!一个被爹放弃的野杂种……”
“太太,您情绪实在太激动了,现在孩子情况刚稳定下来,不如先去陪他休息?”
随着许应沉嘶哑嗓音响起,那双瘦削指节以一种与它十分不相称的大力平稳将女人重心转移开来。
他灰扑扑的穿着在女人面前堪比乞丐,可手上还在渗血的纱布却有着不容置疑的说服力。
女人知道眼前这位是她孩子的救命恩人。
许应沉微微偏头,躲避了对方投来的打量目光,垂着眼帘温声安慰道:
“遇到这种事情不是他们的错,警察在叫他做笔录,太太,您该休息了。”
“……”
解妈妈没有再说话,她紧抿唇,深深看了宋南鸥一眼,拎着包头也不回离开了。
女人高跟鞋发出的脆响声里,许应沉动了动左手,将一条穿着黑线的吊坠勾在宋南鸥指尖,依旧没擡头看他:
“说好的礼物,不要就扔掉吧,反正不值钱。行了,我该走了。”
他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明明今晚还在敲门控诉对方扰民,如今却硬生生陪他熬了半宿。
许应沉除了这句话什麽都没说,那群少年们也在撇清关系後各自离开。
宋南鸥站在走廊,冷白灯光直直刺入他眼底,映出那片说不清道不明的晦暗神色。
他勾了勾手,澄澈如水的透明琥珀里,一只黑猫定定看着他,那金绿竖瞳在灯光映衬下熠熠生辉。
是一个很小的装饰品,拇指大小,里面的猫儿半个身子蜷成一团,毛流质感柔顺温软,仿佛下一秒就活过来似的。
“等等——”
瞬息间,宋南鸥快步抓住他垂在身侧的冰凉手腕。
他可能从未如此挽留过一个人,掌心滚烫又湿腻,汗津津的,但面上永远是那惯有的高傲神色,盯着对方白暂脖颈沉声开口:
“和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