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看罗浩一眼。
他有些茫然地转身望向傅呈安,像是怀疑,又像是确认:“你听清楚了吗?”
“。。。。。。他刚才在说什麽?”
傅呈安心下微滞,握着喻辞的手已经微微发凉,眼前的情形跟上一世的画面重叠在一起,压得他一瞬间甚至有些喘不过气,但他始终没有松开喻辞的手,甚至攥得越来越紧。
他深吸口气,看着喻辞的眼睛再次请求:“换个地方行吗。”
“他刚才说的那些,换个地方,我都告诉你。”
喻辞很难形容自己这一刻的心情,理智上说,他根本连罗浩说的哪怕一个标点符号都不相信,这个人就像一条阴沟里的臭虫,咬不死人但很会恶心人。
但此时此刻看着傅呈安的眼睛,他又忽然有知後觉意识道——傅呈安跟罗浩之间大概是真的有与跟他有关的交易。
认识到这一点的喻辞感觉自己像被人狠狠敲了一个闷棍。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下意识收敛神色,想把手从傅呈安手里抽出来。但不知道是不是他攥得太紧,最终喻辞还是任由他牵着自己一起出去了。
“。。。。。。”陶也的心也随之沉了下来。
虽然未知全貌,但事情听起来甚至比他之前猜测的更加严重。
这他妈闹得都叫什麽事啊!
他没忍不住又踹了罗浩一脚,压低了声音恶狠狠道:“说!”
“既然这麽想说,他们俩走了你他妈就好好跟我说!今天一字一句必须给我说清楚了!”
外面不知道什麽时候起了风,看起来应该是要下雨了。
傅呈安跟喻辞一起坐进车里,两个人谁都没有先说话,喻辞盯了被风刮到前挡风玻璃上的树叶看了一会儿,然後伸手把座椅位置往後调了一点,又打开座椅加热功能。
营造出一个很舒适丶很适合聊天的氛围以後才转头望向傅呈安道:“。。。。。。什麽情况?刚才罗浩说的十万块钱——”
“是真的。”傅呈安打断了喻辞的话,直接承认。
喻辞动作顿了一下:“所以——”
傅呈安尝试用最简练的语言概括自己最不愿意被喻辞知道却又不得不坦诚地一切:“之前你在酒吧替人出头,罗浩挨了你一顿毒打,觉得是你害得他在人前丢尽脸面,所以他一直很恨你,想找机会报复你。”
“但罗家毕竟比不过喻家,他不敢明目张胆跟你作对,”傅呈安顿了一下:“……直到听说你喜欢男人。”
现在大环境虽然宽松和包容了很多,但同性之间的感情毕竟不是主流,大多数人依然会带有色眼睛看待这个群体。
喻辞有些木然地从里面捕捉到关键信息,望向傅呈安艰难总结:“。。。。。。所以他想到用这件事情来对付我,花了十万块钱找到你,让你来故意接近我?”
傅呈安心下微沉。
其实他有很多句解释还有很多句抱歉要说,但却因为想说的太多导致一时间无从说起,他喉结滚动,终于认罪:“是。”
明明车里开了空调,副驾驶还开了座椅加热。
但不知道是不是今年淮江冬天特别冷的缘故,喻辞觉得自己手掌心被冻得有些微微发麻,连带着胃部也隐隐作痛。不知道过了过久,他听到自己问:“所以都是假的吗?”
可能是酒喝多了,导致他现在觉得嗓子有些干涩,“你之前说的喜欢是假的,追求也是假的。”
“是吗?”
在这一刻喻辞忽然感觉到巨大的荒谬,甚至有点好笑。
他想到之前在林宛墓碑前面喻晟点到为止的劝告丶想到陶也小心翼翼生怕惹了他不高兴的担忧,还有他每一次听到其他人对傅呈安质疑时满不在意的笃定。。。。。。所有这一切在此刻仿佛都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巴掌,隔空狠狠扇在喻辞脸上。
从小到大,他见惯了别人的讨好。
不论男女,不论出于什麽目的,他向来可以一眼看穿。因为不论将欲望藏得多深多好,只要有所图谋,都能在细枝末节里发现端倪。
唯独傅呈安不是,他在傅呈安眼里看不到任何算计。
喻辞以前一直以为这是因为他跟别人不一样。
直到这一刻才恍然大悟:原来不是他不一样,而是自己蠢。
是他在望向傅呈安时,主动给自己的眼睛加了一层滤镜,
喻辞感觉自己的心脏不断下沉,那种巨大的丶被背叛的丶难以言喻的钝痛跟昨天晚上和傅呈安进入他身体时带给他的疼痛感合二为一。
“那你又为什麽要跟我坦白?”喻辞难以理解:“你为什麽要承认?”
“你明知道我们之间就只差那一层窗户纸还没捅破,你明知道只要你说一句否认的话,我就不可能在你跟罗浩之间选择相信罗浩,你明知道——”
喻辞没说下去,傅呈安也没接话。
于是令人窒息的沉默在车里蔓延开来,喻辞等了又等,脸上的表情愈发难看,直到他忍无可忍,终于伸手去摸车门,傅呈安突然越过身来,将人按在座椅上动弹不得。
喻辞剧烈挣扎,但傅呈安力气实在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