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青砚也有点舍不得。
因为一个不知道究竟是怎麽造成的误会导致戚许从学校里狂奔出来抱住他,虞青砚清楚感受到戚许的担心丶害怕和紧张,心里挺软的。
误会解开之後的第二个拥抱,又令虞青砚産生了一点别的心思,心里微微有些发痒。
他发现,自己是真的完全不能把如今已经二十三岁的戚许当成小孩儿看待了——抱在一起的时候会想占他便宜,想耍流氓,想做点儿更深入的,少儿不宜的事。
不过虞青砚低头看了眼手表,时间不早了,更何况这光天化日丶大庭广衆的。。。。。。
把那些不太正经的心思压下去,虞青砚眯了眯眼望向戚许,笑着说:“行了,回吧。”
戚许沉默了两秒钟才点了点头,“嗯。”
虞青砚把掉在地上一直无人问津的雨伞捡起来,正准备收伞的时候戚许忽然又抓住了虞青砚的胳膊。
虞青砚回过头来看他:“嗯?”
戚许顿了顿,有些话他不知道该不该说。
严格来说,从这辈子他决定远离虞青砚开始,不论虞青砚说什麽,做什麽,他都应该始终恪守一个晚辈的本分,跟虞青砚保持距离。
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晚上情绪像坐过山车一样过于跌宕起伏,导致他现在有点不太清醒,也不太理智,还莫名有些冲动。
“到底怎麽了?”虞青砚笑了起来,“还有话说?”
两人目光相抵,戚许喉结滚动了一下,低声说:“我也是。”
“是什麽?”虞青砚一时间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反问了一句。
戚许看着虞青砚的眼睛,沉默半晌後沙哑着嗓子重复:“。。。。。。我也很想你。”
虞青砚蓦地一顿。
就像有烟花在虚空中无声地炸开,戚许这句非常突然却又极其认真的话,竟然让他的心跳在此时此刻微微有些失控。
而且或许是因为光线昏暗的缘故,他看到戚许眼底密密麻麻的血丝,像蕴藏着某种藏得很深的情绪,令虞青砚在心跳过速的同时,又感觉到胸口传来一丝细微而无法忽视的疼意。
这种情绪怪异丶复杂又矛盾。
以至于虞青砚直到第二天的晚上,脑海中还回荡着戚许那句“我也很想你”的话以及他说这句话时的表情,无法完全融入进闻卓阳这场名叫《回声》的公益活动里。
闻卓阳的活动办得并不算大。
首先是因为震後永川尚未完全恢复生活秩序,不能给当地政府或救援队添麻烦,造成一些不必要的混乱,其次他并没有想通过这场活动为自己炒作什麽的意思,单纯只是想为灾区人们做点儿什麽,所以活动其实只有临近两个安置点的灾民丶医护人员和志愿者参加。
戚许跟工作室其他人依然负责在现场拍摄视频和照片留作纪念。
跟虞青砚的走神不同,戚许拿相机在台下拍照的时候看得却很认真。
今天难得没有下雨,闻卓阳上台先讲了开场白,告诉大家他们之所以会出现在永川并且留在这里当志愿者的前因後果,讲了他们这一周多以来经历的和看过的事。
事实证明,经历过一场创伤的人们不仅仅需要物质上的救援和帮助,心理和情绪上的安慰也很重要。
戚许看到台下的观衆有拿出手机拍照录视频的,还有拼命鼓掌的。不论大人丶小孩,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在灯光映照下眼睛看起来亮晶晶的,好像之前地震给他们带来的那些压抑丶负面的阴霾和恐惧在这一刻全都消失不见了。
戚许给每一张笑脸都拍了照,将此时此刻纯粹和专注的喜悦定格下来。
然後闻卓阳拿了吉他开始唱歌。
他并没有选什麽鼓舞人心或者特别煽情的歌,唱的全是大家耳熟能详,每个人都能唱上两句的那种,于是很多人都跟着一起唱。
有的人声音很大,有的人声音很小,有人唱得很好,也有人全程都不在调上。
“不知道为什麽,”小乐在戚许身边小声说,“我莫名觉得好感动啊。”
“我也有一点哈哈哈,”戚许工作室的美术指导拍了拍小乐的肩膀,过了一会儿又很严肃地说:“可能这就是人类灵魂的光辉所在吧。”
“不论经历再可怕再严重的创伤,即使生活满目疮痍,依然能从裂缝里钻出新的嫩芽,”美术指导曾在匹兹堡大学读过哲学,导致偶尔说话会像诗人一样,“而且我们本来就不应该受过去的阴影所累。”
“应该把痛苦的记忆铺成地基,在过好当下的同时,继续走向新的未来。”
戚许在旁边听着,心里某根弦莫名被这句话拨动了一下。
他忍不住想:他是不是也应该走出过去的阴影,将旧的痛苦变成新的地基,及时把握住当下,而不是被“万一”丶“不敢”丶“恐惧”等情绪控制呢?
这个念头出现的瞬间,他下意识望向坐在台下最左侧的虞青砚。
他小叔叔的侧脸依然那麽轮廓流畅漂亮,即使扔进人堆里也是一眼就能被看见的存在,那麽英俊,那麽潇洒。。。。。。那麽鲜活。
戚许扪心自问:他敢吗?
这时候,领着大家一起唱了五首歌的闻卓阳把话筒交给了台下的观衆。
最开始大家有些不好意思,谁都不想当第一个上台唱歌的人,但闻卓阳活跃气氛向来很有一手,一阵夹杂着永川方言的起哄声後,很快便有一个穿着民间救援队制服的男人上台。
他皮肤黝黑,脸上看起来还有些昼夜不停的疲惫,但嘴角带着有些腼腆的笑,握住话筒摸了摸自己的後脑勺:“还怪不好意思的。。。。。。那我就给大家唱一首比较应景的《阳光总在风雨》後吧。”
于是又是一场大合唱。
第二个上台的是一个医护人员,戚许记得她,她虽然看起来瘦瘦小小的,但救治伤员的时候动作非常麻利。
她握着话筒冲大家笑了一下,“这是我第二次参与灾难救援,上一次是在武汉,其实我唱歌不太好听,但既然难得有这麽一次机会,就给大家献个丑,希望永川能早日实现灾後重建,我们大家每个人都有美好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