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是一个刺杀局,他行一步算三步,将所有人心算得死死的,陈平不得不佩服主子的诡谲心思。
这里事一妥,裴浚起身往外走,“跟朕去前朝。”
锦衣卫等上六卫将领大换血,该他这个皇帝亲自坐镇调度。
云破日出,东边天际露出一丝鱼肚白,杨玉苏捧着面颊张望窗口的方向,见凤宁迟迟不回心生忐忑,幸在一会来了一名小内使告诉她凤宁没事,杨玉苏悬着的心落下,这才安安稳稳倚着圈椅打了个盹。
女官回宫后,均被安置在乾清宫端凝殿候着,行刺皇帝非同小可,没有皇帝旨意前,谁也不能擅自离开。
杨玉苏有功夫睡觉,其他人可没有,大家各自占据一把椅子,寻个角落不吱声,整座皇城被封锁,东厂的人正在四处追查余党,这场宫乱还未结束。
杨婉素来比旁人要敏锐,离开时便觉得不大对劲,那些行刺的黑衣人进来的也太容易了,有羽林卫,锦衣卫,北军层层守卫,他们又如何轻而易举杀到皇帝跟前,除非有人暗中助他们。
这一夜怕是不太平了。
姑娘中不乏胆小的,其中翰林院掌院郑家的姑娘,紧紧依偎着杨婉,小声寻求安慰,“婉姐姐,陛下不会有事吧?”
杨婉心情不佳,随口敷衍她道,“陛下真龙天子,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
得了杨婉这话,郑明蓉仿佛吃了定心丸,心思又开始活络了,“宫里出现刺客,锦衣卫首当其冲,我看哪,张指挥使怕是要问罪了。”
杨婉眉头深锁,半晌没有说话。
若是一个张勇能交待过去,那倒是好,就怕皇帝胃口大,不满足于此。
就在殿内气氛沉重之时,门外传来一道轻盈的脚步,只见宫人毕恭毕敬迎上去,“凤姑娘,您回来啦。”
仅仅从韩玉这般卑恭的姿态,便可看出李凤宁在养心殿的地位。
章佩佩一听是凤宁,一面摇醒身侧的杨玉苏,一面起身相迎,还没见着人,先是一通教训,
“凤宁,你真是不要命了,敢往火泊里冲。”
凤宁裹着一件银白的披风快步进了殿,见大家都神色炯炯望着她,颇为不好意思,她笑道,“佩佩姐,我没事,陛下也没事,叛乱平定了。”
章佩佩嗔了她一眼,牵着她往杨玉苏跟前来,朝杨玉苏努努嘴,让她看脸色,杨玉苏果然坐在圈椅里虎着一张脸,不拿正眼看凤宁,凤宁晓得她替自己担心,忙靠过去将她搂在怀里,软声哄她,
“好姐姐,别气了,我是在桥头听得那大宛人说话,里头牵扯如何伏击陛下,心里一急这才折回去的。”
杨玉苏与章佩佩一听端地,这下不好再责备,“原来是这么回事,凤宁,你好厉害呀,你这算不算救驾有功?”
凤宁羞赧一笑,“有没有功的也都不打紧,陛下安全无虞便好。”
上回皇帝明目张胆的袒护,已然叫女官们晓得了凤宁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今日凤宁拼死护驾,身份地位越发水涨全高,如今没有人敢小觑她了,就拿眼下来说,这端凝殿,乾清宫,也独独只有她一人可自由出入,畅通无阻。
郑明蓉就这么泪汪汪往她身侧靠,轻轻牵了牵她衣袖,
“凤宁,外头是不是很可怕?陛下可有伤着了?”
杨婉听了这话,淡淡瞥了她一眼。
凤宁见郑明蓉一副吓坏的模样,立即安抚她道,“已经不可怕了,陛下运筹帷幄,刺客所行均在他意料当中呢。”
郑明蓉闻言又往她身边靠近了些,吸着鼻子道,“那陛下回来了么,什么时候能放我们回延禧宫?”
凤宁也露出茫然,“陛下已回了养心殿,现在外头四下戒严,什么时候能回去我也不得而知。”
见郑明蓉小脸明显垮下来,凤宁又宽慰道,“兴许宫里还有旁的宵小,不如再等一等,等肃清宫闱,咱们方能安生走动。”
众人无话可说,个个无精打采,心事重重。
反倒是凤宁神色轻松,她没有家族撑腰,也不会为家族所累,不用担心谁会清算她。
章佩佩悄悄把凤宁拉至一旁,“慈宁宫那边可有消息?”
章佩佩也嗅到这一夜非同凡响,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凤宁回她道,“没呢,一切都好好的,文武大臣赶到琼华岛后,陛下便着人送我回来,路上见侍卫把守在慈宁宫外,不许任何人惊动太后娘娘,我打养心殿过来,也没听到太后娘娘那边有消息,现在天刚亮,太后娘娘约莫才醒。”
章佩佩放下心,旋即想起她哥哥在虎贲卫当值,忍不住又问,“你离开琼华岛前,可瞧见我哥哥了?”
“章公子是吗?”凤宁回想了下道,“他先是在琼华岛听命,后来复命回宫护卫太后娘娘。”
章佩佩这下越发放心。
不过放心归放心,她也明白,一切都不同了。
过去禁卫军分为几股势力,章家分了一杯羹,杨首辅在陛下登基前便负责布置宫防,里里外外自有不少他的心腹,可这么久过去,章家和杨家一点消息都送不进来,让她与杨婉在这里平白担心,可见裴浚已彻底掌控宫防与北军。
这座皇城,已真正开始由他做主。
天子嘛,一言九鼎,手掌乾坤,手中无权又叫什么天子,她虽是章家人,心里却认可裴浚的做法。
这才是明君手段。
她信服裴浚。
不知是哪位姑娘啜泣一声,“能不能给咱们送些吃得来,这会儿已经饿坏了。”
过去这些事都是杨婉张罗,可现在杨婉也是被困之鱼,做不得主,自然不再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