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程家两位老人例行散步回家,老爷子看了眼程煦安:“又出去?”
“昂,约会去。”
“天天往外跑,也不见得带回来给我们瞧瞧。”
程煦安看了眼外婆,笑道:“他愿意我就带回来,您要是棒打鸳鸯,我就出家当和尚去。”
顾易手一顿。
“你这孩子说什麽呢!越来越没规矩了。”老爷子没好气道。
程煦安摆手,起身走到玄关处取走车钥匙,套在指尖甩了甩:“我今天不回家,二老不用等我。”
说完,他转身出门开车离去。
大厅,老太太说昨晚没睡好去补会觉,老爷子知道她这几天睡眠不好,以为就只是年迈老人的通病,没多留意,只是让她快点去休息,自己则在大厅和顾易下棋。
棋局上讲究落子无悔,人生亦没有回头路,人这一生看似是自己的,可其中的无奈,心酸,常常不由自控。自从生下程煦安母亲後,两人便分床而睡,只偶尔同床而眠却也同床异梦。
程煦安外婆是典型豪门家族中被牺牲婚姻的女子,年少时她致力国家科研,二十岁被国家第一科研院受邀参与一次航空技术研发。被邀人员中还有同她恋爱三年的初恋男友,那时她是国之栋梁,年轻领袖,拥有心中抱负亦有用武之地。
富硕的家庭支持,美好的初恋男友,雄伟的心中抱负,配上她肆意张扬,火辣大方的性格,一度闪耀的让人睁不开眼。
二十一岁,她参与的航天研发取得卓越进展。同年,家族落败,欠下巨额外债,父亲去世,母亲病倒。一夜之间所有重量压在她身上,令她不能喘息,她被人检举到科研院说她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欠债不还,从此天才少女坠落高台。
二十二岁,母亲拼尽全力推她坐上当时有名柏家女主人的位置,巨额债务一夜之间悉数填平。许是怕她做出傻事,同年下旬,初恋死于雨夜车祸,尸骨无存。年末,她身体不舒服,去医院查出已孕两月。
自此,她是妻子,儿媳,母亲,未来还会是奶奶,外婆。
再不是科研院中闪闪发光的女性领袖再不是自己。
三楼琴房,老太太靠墙坐着,满是皱纹的手放在琴键上,迟迟没有动作。
恍然间,她才意识到自己对年少时最爱歌曲的旋律,早已模糊。
年少时,闭眼都能精准弹奏的曲谱,现在,即使紧盯琴谱也依旧感到生疏。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半晌,她头痛得厉害,回房间睡觉了。
霁云山顶,程煦安坐在池溪南平铺的布毯上,右眼皮跳的厉害。他忽地平躺在布毯上脑袋枕着池溪南大腿,不自觉轻揉眼睛,池溪南察觉到他的举动,伸手制止他的动作,问:“手上有细菌,怎麽了?眼睛进东西了吗?”
池溪南看了眼被他揉红的眼睛。
程煦安反手捂住他的手,侧头靠近他的肚子,轻吸独属于池溪南的味道,说:“眼皮在跳。”
他故意使坏,扒开池溪南的外套,对着里面薄薄的卫衣吹气。池溪南一惊,温温热热的,程煦安坏笑,说:“南南,原来你怕痒。”
池溪南笑笑,伸出另一只手捂住他的眼睛,感受到程煦安密长的睫毛在扫荡自己掌心,有点痒。
“眼睛闭上,过一会再睁开,眼皮就不会跳了。”池溪南说。
程煦安果真听话闭上眼睛。
霁云山是栎城离蓝天白云最近的地方,山顶风大,池溪南发丝凌乱飞舞。两人静静依偎在依山傍水的山巅,呼吸着自由空气,惬意等候太阳西沉,而此刻磁道的另一边,是否有人,同样坐在山巅,等待东升的第一缕曙光。
想来肯定是有的,人类天性喜爱浪漫,从不吝啬和喜欢的人做任何有意义的事,比如零点跨年,清晨日出,傍晚日落,枯树开花。。。,极致又浪漫的疯子。
过了一会儿,程煦安缓缓睁开眼,眼皮真的不跳了。
他说:“南南,你真厉害。”
池溪南笑笑,这个方法是常识,学校里的小孩都知道,程煦安只是喜欢夸他。
程煦安牵着他的手,犹豫了好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试探性开口:“南南,外婆让我带你回家,她想见见你。”
“我想听听你的意愿。”他认真补充。
池溪南低头看着他,有些怔愣,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见我?”
“嗯,我跟外婆说了我们俩的事,她不介意,就是想见见你。”
池溪南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拒绝,柔和一笑:“不了吧。”
此刻,池溪南没有做好准备,也不敢预测和程煦安的以後,他只是在贪心等待,等程煦安对他失去兴趣,然後转身离开过他原本的生活。
尽管是意料之中的答案,但亲耳听到本人说出还是难免有点难过。程煦安疏朗一笑:“好吧,那我下次再问。”
“反正你总有一次会同意。”他自信补充。
“然後我再带你回首都,见我爸妈,还有我的好兄弟。”他自顾自玩弄池溪南的手指,继续说:“有两个你已经见过了,就是顾易和黎澈,还有四个我之前跟你提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