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再度躬身:“儿臣定当细细研读先祖训示,不负父皇厚望。”
汉王则死死攥紧手中金弓,弓身深深嵌入他掌心。
与此同时,徐皇后在锦帐中执起茶盏,目光掠过文俶划破的衣袖和沾尘的衣摆:
“今日收获如何?”
“仅猎得山鸡一只,让娘娘见笑。”
皇后眼底掠过一丝了然,将茶盏轻轻搁下:
“后日便到文渊阁履职罢,主编修杜学士治学严谨,你当好生学着。”
文俶当即敛衽下拜,藏在袖中的手指微微发颤:
“臣女谢陛下、娘娘隆恩。定当竭心尽力,不负圣恩。”
从金陵绣阁,到京师侯府,从杜若烟到文俶,多少辗转艰险,在此刻,皆化作喉间压抑地哽咽。
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文俶便开始收拾行装。
她将那些翻阅过数遍的志怪话本与随身物品一一纳入箱笼。明日宫门初开时,便会有宫人来接她入宫任职,侯府这段日子,终究是过去了。
整理妥当后,她抱着箱笼走出厢房,在回廊拐角与正要出门的侯羡迎面相遇。两人擦肩时衣袂相触,却都目不斜视。文俶还在为昨日秋猎,这人的傲慢耿耿于怀。至于他此刻为何这般漠然,她不知,也无意去探知。
反正此人,素来的喜怒无常。而她今日,还有许多事要去办。
明日起,她便要步入深宫,女官不同男官,需长居宫禁,出入皆要报备,再无这般自在。在此番自由尽失前,她决意再去见杜若璞一面。此时天光方破晓,依照他的习惯,必定已在城西的悯忠寺。
街道上人流逐渐熙攘,带着仲秋的寒凉,文俶踏入了悯忠寺的大门。
绕过香烟缭绕的正
殿,径直向寺后那片海棠林走去。林子是夏日才移栽至此,故而时节未到,眼前并无绯云花海,唯余枝叶寥落。也正因如此,林中那相倚而坐的两人身影,便显格外刺目。
只见宝宁公主亲昵地偎在杜若璞肩头,在一片凋败的林木下,姿态暧昧。
杜若璞脊背笔挺,面无波澜,只垂眸专注案几上的书籍,对身侧的温香软玉未言一词,仿佛身旁空无一物。
文俶心头一刺,正欲悄然后退,杜若璞却倏然抬头,猛地站起。宝宁猝不及防,低呼一声,便踉跄着摔向一旁,
他看也未看,只大步流星追至文俶身前,一把攥住她的手腕,紧扣不放。
“妹妹,”他声音里带着惊喜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渴求,“别走。”
文俶被扣得生疼,连忙挣了挣。她强压住心底翻涌的情绪,挤出一丝笑意,向着那抹明艳身影行礼:
“实在打扰,搅了二位清雅。杜公子,还请放手,莫叫公主殿下误会。”
杜若璞非但不松,反而将她的手腕攥得更紧,声音急切:“妹妹既是来寻我,为何见到我便要走?”
一旁的宝宁早已收敛方才跌落的窘态,拾起散乱的披帛,慢悠悠走来,唇边漾开一抹浅笑:
“方才远远只听见动静,本宫还当是谁,原来是文俶妹妹。”
她走近两步,亲昵挽住文俶,“快过来同本宫坐坐。昨日秋猎之事,本宫还没好好谢你呢。”
文俶低垂着眼睫,淡淡应道:
“殿下言重了。民女不过尽力而为,不足挂齿。”
宝宁的视线如同蛛网,一边语带娇憨:
“妹妹过谦,只是……方才为何这般匆匆,转身就走?”
一边又打量着那二人紧扣的手腕,
“你们这一会儿‘公子’一会儿‘妹妹’的,倒把本宫听糊涂了。”
“你们二人,究竟是什么关系?还不快快从实招来。”
文俶微微一顿,冲宝宁露出一个得体的笑,“殿下勿要误会,民女与他……并无瓜葛。”
话音刚落,扣在她腕上的力道忽然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