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有多久没见来着?
不过他没说话,成禾真已经连珠炮地问了一堆:“周颂南,你不继续读博了,真的假的呀?听他们说你要回去,为什麽呀,回去这个项目怎麽办?”
“你问了那麽多,我先答哪一个?”
周颂南有点无奈地摇头。
“你还读不?”
成禾真目光严肃地望着他。
在她们家,无论是谁,都知道念书很重要。兰娴开美容院的钱,一半都拿出来给她和表妹读书了。她从慕尼黑飞了两个小时过来的,抢那廉航机票到大半夜都没睡,就是为了确认这件事。
“不了。”
周颂南沉默了几秒,眉头轻挑了挑:“小孩子,别管那麽多。你吃饭了吗?走吧,我请你。”
她不理会他轻松地一揭而过,是不想深聊的话外之音。她不解读任何人类的话外之音。
“继续读吧。”
成禾真说着,掏了掏兜,先拿出刚塞进来的Lotus焦糖饼干,飞快塞了一块到嘴里,又从兜深处掏出个牛皮信封袋来。
里头有一千五百镑,英镑和欧元汇率相差不大,她每个月有储蓄习惯,并不会很吃紧。
周颂南失语,过了会儿,低头轻笑:“成禾真,你——”
“我知道,钱也不多,我现在只有这些。”
成禾真两手一摊,然後看向他,她的眼睛很亮,有种天真的恶霸作派。
“我只是觉得,你都放弃的话,太可惜了。读书很重要,我姨说过,能读就读。你要真不想也没事,先拿着用。就当以前我欠你的补习费。”
周颂南想说什麽,喉咙堵住了。最後什麽也没说,他只是擡手,平静地把她肩头的小雨珠打落。
“坐飞机来的?”
“爬过来的。”
成禾真翻了个白眼,无语了:“我坐得可是最後一排!那椅子放不下去,差点给我坐瘫痪!”
周颂南:“走吧,去吃饭。”
对那时的他来说,20岁的成禾真身上,留着十几岁的影子。所以尽管她蹿到了一米七,叽叽喳喳t的样子跟以前也别无二致。
可还是有点不一样。
像石板缝里的绿芽长着长着,突然有了能支撑住倾塌的腐烂建筑物的能量。在风中摇曳着,啃着饼干,被秋风吹到了他面前。
虽然本质上还是一只无赖小比特,在伦敦待三天,跟小偷大战两次,当天跑酷五公里,跟人扭打的不亦乐乎,周颂南赶到时,对方嘴里把她全家问候完,被断头台卡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成禾真把小混混头卡在手臂间,她脸上也一块青一块紫,但是兴奋地脸都皱起来了。
周围倒是有围观的人,周颂南轻叹了口气,蹲下,用有力的虎口钳住她下巴,让她清醒一点。
“成禾真,留个气口。”
她最早是跑步的,後来没天赋,人果断放弃了,转柔道练了两年,後来到周家後教育资源更好,巴柔早紫带了。
成禾真放手後,被周颂南拉起来,他把那小偷一脚踹到角落,叫站着的胜利者原地转了两圈,只有脸上跟调色盘一样,有种梦回八角连营被中学老师单训的头疼。
“你没有知觉的?”
周颂南沉声问。
“对不起嘛。”
小无赖道歉也是无赖的口吻。
“那我新搜罗来的钱,刚给你换了,五百磅呢!他全顺走了,怪我吗?”
周颂南:“……钱重要还是人重要?”
成禾真瞪大眼睛:“当然是钱了!”
……
她是个很奇特的人。
只是人这一生中,会遇到许多奇特的过客。人家要走就走,有新的生活,康庄大道,当然也是好事。
周颂南抹了把脸,不再去想。他收拾好东西离开,刚要离开场地,一道湿漉漉的身影刷地挡住了他的去路,手死死扣着门沿,指间用力到隐约泛白。
她全身都被雨浇透了,眼里闪着细微的火苗,有越烧越旺的趋势。
凌晨四点半。
空旷的场馆里,回荡着她掷地有声丶一字一顿的诘问。
“周颂南,我自问没有对不起你。给我甩脸子一次也就算了,两次三次,你什麽意思?今天不说清楚别走。”
成禾真擡起左腿,虚踩着门框。她双手环胸,目光炯炯,彻底拦死了周颂南离开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