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前段时间回彭城,兰姨身体不太好,但还是关上房门,不敢让兰琼梅听到,问了她结婚的事,很痛心很无奈。
——他这样不对。也不是冲动,只想着把你抓到手里,那一刻,他就只想到自己了。你懂吗?真真,他对你好,我相信。但是好多久,全凭他良心呀。
她听得出兰姨的话外之音,如果不是还借着人家钱,‘精于算计’这几个字都要到嘴边了。
周颂南。
她在心里咀嚼他的名字。
想念,当然有;困惑,也很多。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昏暗的床头灯,房间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周颂南换了衣服,坐在床边,也不知在想什麽。
这里是她房间。今天活动开始前,她提前开好的,本来今天打算奖励自己。不过现在……也算奖励一半了吧。爽确实爽。
也不好直接把人赶走。靠自觉吧。
成禾真躺尸了一会儿,起身换了浴袍打算去浴室,不过下意识先拉开抽屉,把小药瓶拿出来倒了一片,水也没接,硬吞了。
单手拧好瓶盖,左手一抖,小瓶子咕噜噜滑到地毯上。她弯腰欲捡,有人却比她动作快一步,他俯身捡起的同时,另一只手递给她一杯纯净水。他永远这样,妥帖,及时,无声。
成禾真没跟他客气,接过喝了一口。
周颂南垂下黑眸,看到瓶子上的字。
盐酸苯海拉明。
一种抑制中枢神经的抗组胺药。
不是专门治失眠的,但短期使用有镇静功效,能帮助入睡。
如果是两个月前,成禾真可能会想抢回来,至少会忐忑不安。
她之前哪怕吃感冒药,周颂南也会仔细看过,还会控制着她不要多喝冰橙汁,甜的对嗓子不好之类的。
“什麽时候开始吃的?”
周颂南打破了沉默,轻声问她。
“半年多前吧,医生开的,偶尔吃。”
成禾真把玻璃杯放在床头柜上,自然道:“被开了,睡不好。”
周颂南看向她。
“怎麽?很吃惊吗?”
成禾真站起来,冲着周颂南甜甜一笑:“我是正常的成年人,总有吃药的自由吧?不会连这也要被说吧?”
周颂南攥了攥药瓶,复又松开,音色沙哑。
“……为什麽没说?”
成禾真耸耸肩;“你也不是什麽事都告诉我吧。而且你又不是医生,说了能怎麽样?只是偶尔睡不好。”
周颂南背脊微弯,垂着头,站在原地,他的神情她从未见过。
从她认识他以来,一次也没有。
一种深然的挫败丶痛楚和不安。
“被瞒着这麽一件小事,就这麽难受吗?”
成禾真却忍不住好奇。
“那我呢?”
她睁大眼睛,很缓慢地眨了一下,感知那种酸涩,想化开它,不要蒸腾化成泪水,让她丢人。
“周颂南,你有想过我的心情吗?肖哥说,你晕倒之前,嘱咐他绝对绝对不要告诉我。这对我来说是好消息吗?我要感恩戴德?”
“所有人都在你身边,你的挚友丶家人,帮你找那个高级病房的人,连她的朋友也在……怎麽,很讶异吗?因为我是比t较聪明的正常的大人,我查到了——如果我们调转一下,你已经对我失望至极了。你敢说不会吗?”
“是,我比你小五岁,我曾经很崇拜你,仰望你……跟随你。我觉得,你习以为常了。”
“我信任你,这麽多年都是。可是你扪心自问,真的信任过我吗?一直拿我当小孩和宠物吗?”
成禾真看着他苍白的脸,她熟悉他,知道他此刻很难受,可她何尝不是呢?
眼泪框不住,沉默而迅速地滑下来,她又很快背手抹掉。
成禾真微微擡起下巴,带着倔强和一点倨傲。
“如果你对我的爱里,连这都没有,那我就不要了。”
她曾以为她不敢在他面前做自己,表露所有脆弱不堪,是因为她太害怕失去了。
可是,他们之间,根本没有能让她这样做的土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