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这么巧一定不是偶然,这是上天在拉我一把呐!”他想。
&esp;&esp;他趿拉着拖鞋流窜到附近的网吧,摸完裤兜又掏出几枚钢镚,豪气地拍在吧台上:“包夜。”
&esp;&esp;冯永辉根据刚刚听来的信息,在网上尝试输入“银川”“杀人放火”等关键词,然而却搜索不出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可以想象的是,90年代的新闻在网上少得可怜。
&esp;&esp;他不肯认输,又特意进入银川本地的贴吧,试着搜索“火”“爆炸”等字眼。他翻了不知多少页,终于看到一则似乎有关的帖子。
&esp;&esp;那位题主自称年龄不小,发帖询问还有谁记得1999年黑烟花厂的爆燃案,并关心凶手到底被逮着没有。
&esp;&esp;在几十层跟帖里,有一部分人根本没听说过这起案件,还有一些人则分享起道听途说的消息:有人说凶手姓胡,杀的是自己媳妇的姘头;有人说凶手逃到了安徽,靠屠宰为生;还有人说凶手在福建又作案了两起,都是奸杀。
&esp;&esp;冯永辉看的一头雾水,他滑动着鼠标不断下拉页面,突然看到了一个回帖:
&esp;&esp;“我看了一眼,楼上讲的都是道听途说的消息,没一个知情的。凶手是已经倒闭的红星造纸厂的员工,姓吴,犯事之后逃了好多地方,最后跑到了内蒙古。他的女儿先是被送到福利院,后来又被北京一户家庭收养。还有,那个福利院的院长是个搞腐败的大老虎。”
&esp;&esp;在网吧逼仄的空间里,冯永辉激动地一拍大腿喊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esp;&esp;只见这位回帖人的网名叫做“养德人”,注册时间已超过八年。有意思的是,他的个性签名很是激愤:
&esp;&esp;“我誓与一切贪污腐败分子抗争到底!检察系统还有多少贪官?天理昭昭,一网打尽!”
&esp;&esp;看到这里,冯永辉决定赌一把,他试着给“养德人”发送了一条私信:“哥们儿,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esp;&esp;没想到对方竟然在线,很快回复给他一条:“我凭什么告诉你?”
&esp;&esp;“看了你几个帖子,感觉只有你是真的知情,不瞒你说,我最近在找魏无霜,方便聊聊吗?”冯永辉忐忑不安地发送完信息,没想到对方很快甩来一串qq号。
&esp;&esp;1998年对孟广德来说刻骨铭心,这一年,他结识了市检察院控审科的书记陶振宇,这位政府部门的书记员没有嫌弃打工出身的孟广德,反而张口闭口就叫“兄弟”,让只有初中学历的孟广德十分感动。那段时间,孟广德发誓要为陶振宇两肋插刀。
&esp;&esp;直到有一天,陶振宇说他想在市区建一座陶瓷大厦,要把装修工程承包给孟广德的建筑公司,孟广德自然感激涕零。那段时间,他靠着自己的人脉向工厂赊购了50多万的建材,又垫资了20多万请人施工。终于,大厦建成了,矗立在市中心无比气派。
&esp;&esp;可这时,陶振宇却闭口不提那近百万的承包款了。
&esp;&esp;起初孟广德提着好烟好酒,几番暗示陶振宇尽快结款,没想到后来陶振宇索性闭门谢客,再也没有露面。孟广德这才意识到,陶振宇赖账了。
&esp;&esp;到1999年春天,越来越多的工人和货主上门追债,他们在建筑公司里抢的抢、砸的砸,后来又堵在家门孟广德家门口威胁他老婆孩子,短短一年间家破人亡,孟广德只能过上东躲西藏、四处躲债的日子。
&esp;&esp;他走投无路之际,亲自来到了陶瓷大厦要账,在这栋由他承包建成的气派大楼里,陶振宇命令保安们对孟广德拳打脚踢,又派出了烈犬狂吠,活生生把孟广德的肋骨弄断了两根。
&esp;&esp;孟广德躺在病房里万念俱灰,什么兄弟义气、什么侠肝义胆,都只是出现在武侠小说中的故事罢了:陶振宇这个伪君子仗着自己是检察系统的人,竟然如此横行霸道,天理何在?
&esp;&esp;出院后,孟广德抱着玉石俱焚的决心,买好了菜刀、麻绳和硬纸壳。他把硬纸壳伪装成炸药,在腰上层层叠叠缠了一圈。
&esp;&esp;他灌了四两高粱酒,气势汹汹地冲到大厦门口,一敞怀露出了好几个假炸药,吓得那群草包保安们抱头鼠窜。
&esp;&esp;就这样,孟广德顺利冲进了陶振宇的办公室,用刀胁持他来到大厦的天台。
&esp;&esp;时至今日,孟广德仍然记得天台的景色,那里的风真凉快啊,就连自己暴躁的心也被渐渐抚平了。他看见一排警车呼啸而至将大厦完全包围,也看见公安全副武装进入了楼内。
&esp;&esp;当天台被公安控制住后,那位叫做史跃平的警察已迂回到孟广德身后。
&esp;&esp;孟广德大惊失色,握着手中的尖刀激动挥舞,直到他闻到了弥漫开来的血腥味。
&esp;&esp;在审理过程中,孟广德反复陈述道他不想伤害警察,只想与陶振宇那种恶势力作斗争。
&esp;&esp;由于孟广德认罪伏法,又有检举陶振宇的立功表现,最终被判处了有期徒刑七年。加上服刑期间表现良好,他最终在2005年初被释放出狱。
&esp;&esp;回归社会后的孟广德发现,20世纪最初的这七年正是时代日新月异的七年。
&esp;&esp;出狱后,他周围再没人使用大哥大和bp机了,大街小巷都是手机和小灵通,甚至不少人讨论起3g网络;他找不到微机室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名为“网吧”的盈利性场所,除了纸牌和红警外,青年人们趋之若鹜地玩着一些他根本没听说过的联机游戏。
&esp;&esp;除了经济发展外,国家也变得更加富强。早在服刑期间,他就知道北京已经成功申奥。他细算着家门口办奥运的日子,知道2008年他肯定能回归社会,他满怀希望能重新做人。
&esp;&esp;他努力地追赶着时代,却发现他已经被这个世界抛弃了。
&esp;&esp;这些年,陶振宇也被逮捕判刑,他拖欠孟广德的工程款也被强制追回。然而今非昔比,当年的几十万是笔巨款,如今的几十万却连一套房子都买不起。
&esp;&esp;失眠的时候他总是想,假如没有犯罪,如今他早把施工队做得风风火火了吧?说不定连儿子都娶妻生子了,哪会改了娘家的姓后再也没有往来?
&esp;&esp;出狱后的第一时间,他想去见儿子一面,然而他那位已经改嫁的前妻把他堵在门外大吼:“你想害了他吗?你是刑满释放人员,你想让儿子今后抬不起头吗?”
&esp;&esp;很显然,出狱后的孟广德已经如同废人,或许自己的人生早在1999年就被断送了。
&esp;&esp;无奈中,孟广德打算到北京打工,攒出一些积蓄后再重操旧业组建施工队。
&esp;&esp;可他在城郊工地混迹了数月,却碰了一鼻子灰,无论哪里的招工处都以“有前科”为由婉拒了他。他既没有一技之长的手艺傍身、也没有可以考专升本的学历。就这么四处辗转,时光像流水般消逝了。
&esp;&esp;他过得越是苦,就越把生活的不幸归咎于陶振宇。他的心中积攒着越来越多的仇恨,恨陶振宇这种检察系统的蛀虫、又恨那种自认高人一等的公职人员。
&esp;&esp;从此,孟广德发誓与那群吸血的蛀虫不共戴天。
&esp;&esp;他将短工之余的大部分时间都泡在网上,成为一名情绪激愤的“监督员”:哪里有贪官落马,他就大喊一声“抓得好”;哪里有官员腐败,他就激昂呼吁“一网打尽”。
&esp;&esp;此刻,在西南三环的一间地下室里,孟广德电脑屏幕右下角的qq突然亮了起来,提示他有陌生人请求添加好友。
&esp;&esp;而冯永辉的信息备注里说,他也认识大老虎林玉华。
&esp;&esp;孟广德把烟头熄灭在一个满是焦油的燕京啤酒罐里,点击了“通过”。
&esp;&esp;11、不惜铤而走险,只为故地重游
&esp;&esp;这两天北京雨水连绵,雨雾交织出一抹美丽的霓虹,地面潮湿的积水映出灯红酒绿的光影。chapter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