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说的是真,叶莺点了点头,“知道了,我会好好想想你说的话。”
太夫人这边还等着孙子为了这桩婚事来反驳自己,顺势就能逼他承认自己的心思,事实上,崔沅确也来了,只是平静地陪她吃了一顿暮食,关于叶莺的事半句也没提。
太夫人心痒死了,主动问他:“我把你的婢女嫁了,你难道就没什麽要说的?”
“祖母是长辈,所做决定说一不二,我怎敢置喙?”崔沅淡然道。
太夫人无语:“怎麽?说得好像我说话你就听了?”
崔沅垂眸无奈道:“我已说过,您若是想日後有人能继续供奉父亲的香火,从族中挑个合您心意的孤儿,一样可以,何必以权去欺负一个小姑娘。”
太夫人道:“我可不是为了你,你须得知道,她也满了年纪,你既没有纳她想法,就不要耽误人家配人。方嬷嬷也是我身边的老人了,求到我面前来,我作什麽不应?再说了,方嬷嬷儿子伤着了根本,不正是因她而起,也算是偿了债。”
崔沅自然知道祖母都是为了激他。
一切都是因他而起才对。
他看着祖母,轻叹了口气。
“祖母无非是不肯相信我对她无意。”
“既如此,我也与祖母说实话。”
“我的确喜欢她。”
崔沅说完,仿佛轻松了许多。甚至唇边都浮现了淡淡的笑,畅快中又带着点释然。
啧!啧!还不是承认了!
太夫人与嬷嬷一对视,喜笑颜开:“我就知道,若不是拿她嫁人,你还得装到不知什麽时候!我孙儿生得这般俊朗,家世名声显赫,看上谁,是那人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崔沅脸上的笑却淡去了。
他的神情仍然温和。
“尚在年初我就曾与您说过,不愿耽误旁人,亦不愿亲子幼年失怙。祖母若一定要如此,为孝道,我也无法反驳。”
“幸而凡事总有两全之法,便将我的打算就此禀明祖母。”
“祖母应知晓吧,张郎中有一险方,九死一生,成则寿数无忧,今仍有二成把握。”他微微一笑,“或可一试。”
太夫人懵了,或可一试?
什麽叫或可一试?
有八成的可能不成,岂不是叫她即刻失去她的孙儿?
他怎能说得这般云淡风轻?
“若成了,我自不必再压抑心意,祖母也可享天伦之乐,实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崔沅看着祖母的表情,又笑了笑,“我已命人给张郎中去了信,让他明日便配药来,想来见效很快。”
“……”
疯了!
太夫人愕然许久。
明知也是激将,却总有种莫名的感觉,他真能做出这样的事。
太夫人看了他半晌,才问:“你说这些是要做甚?”
“我要她的身契。”
废了好大一番周章,崔沅终于道,“另,还望祖母日後莫再插手我们的事。”
夜风轻柔,月色明朗,越靠近竹苑,看见书斋里亮着朦胧的灯,连脚下的步子都轻快了许多。
怀中揣着的纸张似感应到了风的气息,随动作微微作响。
第三次了,他说过要将身契还她,放她良籍。
这一次,终于是畅通无碍。
这一次,她应当会很高兴,崔沅心想。还不知等待得有多焦急,听说要嫁给那人,心里一定很害怕。
他步子迈得快了一些,风带起袖子,被吹得猎猎。
“公子回来了。”
原来她就守在书斋门口,一直在等他回来。一见到他,眉眼顷刻变得柔和,甚至还迎上前了两步。
到了近前,崔沅的步子反倒恢复了原本的节奏,不教人看出那分急切。
“公子去太夫人那儿用暮食,想必是没吃饱。我炖了梨汤饮子,能润肺的,现下趁热喝一盅吧?”
叶莺一面说,一面将瓷盅盖子揭开,金黄澄亮的雪耳梨汤,香得清甜。
她像平常那样盛出了一碗,又奉到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