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上次看得并不真切,这次也没有宦官随行,她一时没有认出来。
想到这人身份贵重,叶莺要重新行跪拜礼,却被他拦下。
叶莺微感惶恐。
便在这时,门外响起崔齐恩阻拦的声音:“长公子,您这会不能进去,陛下正在里面。”
“陛丶陛下”叶莺惊退一步,後背碰到了屏风。
“孩子……”皇帝见她退後,微感失望,却越发放缓了面色,“不必害怕,你是我的孩子。我是来寻你的。”
原本听闻皇帝到访而略有凝滞的崔沅,在听见叶莺提高了声音的惊呼後,屋内又传来一阵沉闷的撞击声,到底是罔顾崔齐恩的阻拦,直入了书房。
头脑发热,这时恰好听见皇帝的那一声“孩子”。
崔沅遽然擡眼。想起七月里,皇帝托付给他的那件事。
叶莺已经慌了手脚。
活了快十七年,怎地突然冒出来个生父?
生父竟还是皇帝?
那她是个公主?
假的吧。
身後崔沅向皇帝行臣子礼,“陛下。”
叶莺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好像没那麽慌了。
皇帝的身份没有假……
震撼之下,她甚至忘了自己与皇帝之前的身份差距。
慢慢地退後,不知不觉就退到了崔沅的身旁,她攥住他的袖子,攀得很紧,只露出双一眼睛盯着皇帝,颤声问:“你有什麽证据吗?”
“……”
皇帝翕动嘴唇。
昨日里接到刘邈与徐琦的请罪折子,知道原来自己寻了几个月的女儿就在身边,甚至自己七月时就和对方擦肩而过,皇帝失眠了一整夜。
他想过对方许多反应,或是喜极而泣,或是难以置信,或是诘问他为何生而不养,却不想……
心中泛酸,他侧过头去瞬了瞬目,缓缓道:“你生于三月,草长莺啼的时节,四岁起拜国子学博士徐琦为师,从《千字文》学起,背的第一首诗是《黍离》……”
“五岁贪嘴央张云娘授你厨艺,六岁令刘邈以鼠代人尝百草,左小臂上的伤,是九岁那年爬树摘柿摔下来所留……”
叶莺攀着崔沅的指节随着皇帝的话愈发收紧。
胸腔中的心跳近乎震颤。
谁能想到,身边看似和善平凡的乡亲长辈,原都是有人安排好的……
而这些近乎隐私的起居日常琐碎,又是谁告诉他的?
只能是阮婶了。
她最是照顾她,她也什麽都和对方说。
他们都有自己的“角色”。
太荒唐了。
太奇怪了。
她过往的十七年,竟然活在一个人为精心构筑的场景中,只是一个“楚门的世界”。
她被骗了十七年!
眼泪含在眼眶里,犟着没有滚落。
并不是什麽事都值得哭。
只是一时无法接受而已。
周身格外地冷。
似乎只有明亮温暖的阳光晒在身上才能让她觉得,自己是真实鲜活的。
皇帝伸手,想宽慰解释些什麽,她蓦地转身朝外跑去。
“……”皇帝的脸上有一丝感伤闪过。
崔沅轻声道:“臣去看看吧。”
崔相轻咳一声。
皇帝却摆摆手:“去吧。”
崔相实不想与皇室扯上关系,但皇帝既已发话了,便只好叮嘱:“好好劝劝。”
至于旁的。
崔沅无诏闯入,放在旁人身上本该问罪,但这是自家孙子……崔相看眼皇帝,默默地没再提起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