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医怎麽说?”
“殿□□内本受郁热,又经乍冷,使得寒邪入侵,内生热化火,郁闭肌表,肺气失宣,煮了麻黄汤喝,却还未见退热。”
“适才黄御医又来看过,说是……不能这麽烧下去。若是今晚醒不过来,恐怕日後要留下遗症了。让奴婢们想想有没有什麽法子,能把人叫醒也是好的。”
“云扶一直在叫小殿下的名字,暂时没用。”
更严重的後果,譬如说醒不来,阮姑姑没有说出口。
皇帝却明白。
风寒之症可大可小,主要是没有更好的方子,不论民间大夫还是宫廷御医,来了也都是让煮麻黄汤丶桂枝汤灌下去,之後就是听天由命,皇帝好几个弟妹便是夭折于此。
皇帝以手揉捏眉心,止不住地倦意上涌。
内侍劝道:“陛下且去歇着吧,明日还得去归真殿哭灵呢。您又不懂医理,这有御医丶有阮女官,想来小殿下会无碍的。”
皇帝却道:“去将折子搬来,朕今晚便在这守着。”
在这守着,便是做不了什麽,心里也有些慰籍。
阮姑姑见劝不动,便道:“难麽奴婢去将偏殿收拾出来,陛下若是累了,好歹躺一躺。”
叶莺对外界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耳道仿佛被堵住了,四周一片寂静。
她陷入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明知是在做梦,却昏昏沉沉,醒不过来。
梦里四周很冷,即便裹紧了身上的衣裳,还是有一阵钻心刺骨的寒气无孔不入。
雪,茫茫的雪,天上飘着纷纷扬扬的雪花,落眼之处,无处不被积雪覆盖,所有的山势丶地形丶宫殿丶民居统统消失不见,只有沉默的白,一片死寂。
太阳已经升得高高的,挂在在白茫茫的天幕上,仿佛一枚巨型煎鸡蛋,毫无温度可言。
她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衣,几乎无法御寒,一旦停下来,睫毛尖儿上立刻凝出白霜。
指尖冷得发颤。
风大雪急,天地一色,她沿着太阳的方向不知走了多久,也许一个时辰,也许一天,也许三天三夜,累得气喘吁吁,头上冒汗,四肢却还是冷冰冰。
前面的道路根本走不到尽头。
没有力气了。
她颓然止步,在原地徘徊,急得不得了。
忽然闻见一缕香气,一缕极淡的香气,馥郁幽远,十分熟悉。
仿佛置身清晨的空谷,泉水叮咚,兰草叶尖缀着一抹清露。
空谷幽兰,一下让她处于混沌的大脑清醒过来。
风止雪息。
意识牵扯着她醒来,入目一片素白色的软帐。凄清冷淡。
“……我又死了?”她喃喃,嗓子哑得厉害。
声音惊动了阮姑姑,跑过来一看,立刻欣喜地喊了一声:“真的醒了!”
随後,云扶去通知了皇帝。
皇帝掀起一抹庆幸的笑:“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叶莺茫然看了他片刻,晕厥前的记忆碎片这才如潮水般涌进脑海里。
她哑声道:“……陛下。”
那股熟悉的香味仍然萦绕在鼻尖。
皇帝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你烧了足足两日,御医说,外界适当刺激没准能让你醒来。云扶见你素日喜欢这香粉,便燃了一些。”
“不曾想,真令你清醒过来。”
她的目光缓缓落在殿中那座鎏金刻花三足香炉上,里面烟气袅袅。
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一抹清隽身影。
眼皮颤了颤,後怕似的滑下一串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