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提脚走进了亭子。
肩上的豆豆扑腾着飞了起来,犹在学舌:“不正经!不正经!”
祝榆“嘿”的一声。
祝榆难得回来,中午的时候,自是要留下用饭。
但见食案上,一桌很是热闹的菜席,既不单有北菜,也非时兴南饭,五花八门摆满了食案,倒是将祝榆给唬住了。
又是吃螃蟹季节了,崔家太夫人就很喜欢用蟹肉馉饳,是以每年这时候,采买的管事天天都会挑一筐子大湖蟹回来。
竹苑今天晌午也有螃蟹,却不是外头时兴的蟹酿橙丶洗手蟹之类,而是将蟹蒸熟了,把肉跟黄都挑出来,包成玉尖面的样式,里头还灌了汤汁子,筷子拎起一个,鼓鼓囊囊的,极香。
除了蟹,也有似翡翠圆子丶玉蝉羹丶水晶脍这样的精致漂亮菜,应是怕祝榆从边地回来一时吃不惯京中的饭食,还有粉煎骨头丶东坡肉这样直白敞亮的肉菜。
汤是清炖鸭子汤,上头飘些枸杞葱末,红绿相映着,很是好看。
当然,毋庸置疑,也很好喝。
崔沅正襟危坐,袖子端庄地垂落膝上,秉持着食不言,夹菜咀嚼的动作也十分优雅。相形之下,一脚支起,一脚直伸出去的祝榆就显得分外随性了。
祝榆尝过一块粉煎骨头:“好嫩猪骨!外衣香脆。”
又尝一碗鸭汤,清清淡淡,好喝。
“君家厨娘手艺见长啊,还是换了人不成?”
桑叶笑道:“祝侯爷不知,今日这桌席面是咱们院里自己人整治的。”
祝榆一副“我就知道”表情,笑着夹了块鱼,又开玩笑道:“这麽好的鸭汤,再看看你家公子,吃得没滋没味儿,简直五味不辨,败兴!不若将人给了我,也不算辱没这厨子。”
崔沅脸色有些黑。
对方又嫉妒道:“美婢又美食,你这过得什麽神仙日子?哪有病人该有的模样?亏我还记挂你,养着伤呢还去观里给你烧香,合着可怜的是我。”
崔沅很不想让他继续方才的话题,顺势反问:“怎麽伤了?”
说到这事儿,祝榆“嗤”了一声。
“巡城的时候捉着了几个北凉细作,一不当心被那人身上藏的袖箭划了下,口子不深,只是那箭上毒着实有些烈,差点去见了我爹。”
崔沅停下筷子看他。
祝榆还以为他是担心自己,一挥手道:“早便好了!小事,没与你们说便是怕你们多想,行了……”
崔沅打断他:“若我记得不错,雁郡的太守是何氏族人,何襄?”
祝榆:“……不错,一个旁支子弟,算是何庐的堂兄。”
“酒囊饭袋罢了,你问这做什麽?”他奇怪。
崔沅又问:“细作几人?”
祝榆想了想,“那日之後搜城,找出来的约莫有十人,其馀小镇子上也有零星数人。”
崔沅长指敲着桌板。
“边陲重地,又有宣威军镇守……”
他道,“北凉人生得鹰目高鼻,与我朝大不相同,你说这麽多细作是如何混进来的?”
原本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却想不出具体原因,经他一点,祝榆的筷子掉在了地上。
桑叶早在崔沅问细作的时候就退了出去,这种机要,她们是万万听不得的。
祝榆自己俯身将筷子拾了起来,端正坐姿,肃容道:“你有什麽想法?细说。”
这顿饭两人吃了近一个时辰,外人看来,绝对是相谈甚欢。
叶莺已经知道了祝榆的身份,禁不住问桑叶,“桑叶姐姐,你可知公子与祝小将军是怎麽识得的?”
实在是太不搭了呀!
性子天差地别,又一文一武。
桑叶笑道:“祝夫人与咱们娘子是挚交呢,两位公子可以说打娘胎里就认识了,情分自然不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