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软,湿润。
幽兰香铺天盖地。
当对上那双盛满信任的眸子时,崔沅却猛然清醒。
生平第一次做这样缱绻的梦。
但想要一尝海棠娇艳的心思却与梦中一样,困扰了他许久,不可言说。
注定睡不着的後半夜,需要找一些事情做来打发时间,譬如默诵佛经,于是将灯给点了起来。
不意另还有人没睡着。听见叶莺的询问,他应了声:“进来。”
屏风後朦朦胧胧的影子动了下,自侧面绕了出来。
叶莺被他的模样吓了一跳:“公子脸怎麽这麽红?莫不是又发热了?”
“没有。”崔沅自然不能让她知晓那些不可言说的梦,移开了话题,“又晚睡,荷包好了?”
好是好了……叶莺道:“我给公子重做一个吧。”
崔沅道:“拿来我看看。”
“……”叶莺能说什麽呢,只好将那已经做好的荷包奉了过去。
其实荷包绣得很好,她花了很多心思在上头,自己都很满意。
递过去的时候,心里难免存了一股期待。
白梅清冷,与白雪相映,却不糊成一团,绣得特别精细,光是梅花花瓣的就用了三种颜色的丝线,在雪色中傲然绽放,孤寒而又蕴着生意。
崔沅在灯下拿着反复端详了几息,竟不还给她了,轻声道:“这个就很好。”
毕竟自己用心做了那麽久,见他真的喜欢,叶莺又欢喜起来,连耳根都在发烫。
幸好灯光昏暗,遮住了她没由来的羞。
崔沅又问她:“怎麽没睡?可是还想着白日的事?”
顿了顿,又道:“不必害怕,日後不会再见到那人了。”
就让他在山里开荒,这辈子都不必再回来。
叶莺点了点头,有些迟疑地问:“二夫人是您的长辈呢,今天那样说了,会不会不好?”
“会不会……去跟崔老相公告状?”
原以为她是在後怕,却不想,是担心这个。
崔沅心想,自己要是连这点话语权都没有,那这些年积攒的功名丶名声,都是白混了。
叶莺只见他淡笑了一下,似乎带着一种嘲弄。
“不会。”他道,“她不敢。”
叶莺甚少看他如此直白地表现出不喜欢一个人的样子,这一刻,身上那种谪仙般超脱物外的清冷感消失了,一下就拉近了和她之间的距离。
她特别能理解。
其实很难说二夫人的这种不平衡就是错的,大家终究是肉骨凡胎的人,孰能没有私心?
二夫人是如此,崔沅亦然。对着一个对自己以及父母持有微妙敌意的长辈,很难打心眼里觉得喜欢。
叶莺偷偷抿嘴笑,怎麽有种和朋友发现讨厌的对象是同一人之後的暗爽呢。
事实也证明,的确如崔沅说的那样,二夫人被几个官眷夫人看了笑话,回去後越想越觉得憋屈,但又清楚公爹的性子,不敢搬弄,于是只好跑去太夫人面前诉苦。
当然,没有说崔沅的不好,而是夸大了对方竟为了个婢女做出那般不合时宜的举动,话里暗暗含了指责对方为色昏头的意思。
昨天过节,府里热闹,睡得就有些晚。太夫人原本还歪在隐囊上松困,听了她这话顿时精神一振:“你说的可当真?”
二夫人噎了一下,“儿媳自不丶不敢说谎。”
她心里泛起了嘀咕,看婆母的表情,似乎不是想象中该有的反应啊……
太夫人先是露出了难以置信的喜色,接着,眼角眉梢都舒展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