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沅见她神情异样,开口问:“怎麽了?”
叶莺瞅一眼女使,凑近小声道:“怎麽感觉这上京城最有名气的茶楼,沏茶的手艺还不如公子您呢。”
崔沅便笑了。
这话换个人说,就很像是恭维,但他知道她不是。
叶莺很喜欢看他笑起来的模样,身上那种不近生人的气势消散了许多。让她想起倒春寒的二月,冰面尚未完全化冻,但山间已冒出星星点点的嫩绿,她就坐在老柳树桩上,看着第一尾鱼破冰而出的那瞬间场景。
冰消雪融,春风化雨。
崔沅于茶雾缭绕中看着她的呆样子,沾过茶汤的红唇水润诱人。
他浅浅啜了口茶,又想起了那个缠绵缱绻的梦。
凌霄几来几回,终于崔沅吩咐的事情办完後,已经将近午时了。
马车回程路上,叶莺眼神又开始乱飞了。
崔沅无语道:“想看就看。”
叶莺遂光明正大地将帘子挂了起来。
比起早晨,街市中有更多的铺子开张了。
路过陈记,她想起桑叶最喜欢吃这家的紫苏白梅,上次给她带了好多。
于是笑嘻嘻跟崔沅打商量道:“公子还忙不忙?能不能耽误一刻钟,我下去买些零嘴儿。”
崔沅:“……少给重云吃糖。”
嘴上这麽说,却还是敲敲车厢壁,让车夫停了下来。
叶莺搂着裙子跳下了车,扭头挥手:“公子等我!很快就好!”
都出门了,自然是不可能只买陈记蜜饯,什麽潘记辣脚丶王家酱菜丶萧美人点心……叶莺统统都包了一大袋,两只手根本拎不下,每根指头都有了归宿。
可她还想排队去买街边那个从刚才就香得令人神魂颠倒的炙羊肉。
一旁点心店的夥计十分有眼力见,笑道:“我替姑娘送去车上吧?”
叶莺欣然同意,给他指了马车位置。
崔沅今日出门乘坐的马车车身带有崔氏族徽,造材精美典雅,十分好辨认。
夥计将叶莺买的吃食一起送去,凌霄还愣了愣:“这什麽?”
夥计哈腰道:“这些都是那位姑娘方才买的。”
崔沅本安坐在车厢内,闻言,修长手指挑起些帘子,扫了一眼夥计手上的大包小包。
“……”
再看眼那边排在长队末尾踮脚张望数人头的叶莺,嘴角抽了抽。
若他没听错,她半柱香前说的是,去买“一些”零嘴。
凌霄接过东西,“嗬,姑娘家怎都这麽能买!”死沉死沉的。
他问:“公子,这都放哪儿啊?”
崔沅没回答他,反问道:“白术也喜欢买这些?”
凌霄:“可不是,我跟她说这街边的不干净,不听!哪次不是大包小包,还眼大肚小,吃不下就丢给我。您瞧,我是不是比成亲前胖了?”
崔沅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一丝疑似炫耀意味。
……在跟他炫耀?
炫耀什麽?炫耀他跟白术成亲後的日子?
崔沅瞥一眼他,点了点头:“是胖了,明日起跟着京墨他们晨练。”
凌霄:“……”
过了一会,凌霄讪讪地打商量:“其实白术说小的胖点好看来着,晨练就……”不必了吧。
崔沅没理他,心里在想,早上路过朝食摊子的时候拿“不干净”拒了她,那会是不是有些不高兴?
孰不知挑帘这一会功夫,就有人瞧见了崔家的马车,迟疑地向身边的主子禀报:“爷,小的仿佛瞧见了崔中丞。”
崔中丞?还有哪个崔中丞?
同样马车出行的英国公世子何庐眯眼看去,果然看见了马车内的那张清风明月脸。
他一个将死之人不好好在床上躺着,在这市井中作甚?
若放在从前,何庐必得上去冷嘲热讽一番,但如今他自顾不暇,尚有麻烦在等着他处理,只好作罢。
思及此,何庐重重哼了一声,对惹出麻烦的堂兄何襄越发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