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缩在卧室里已经不知道多久了。尽管这没有意义,但普瑞赛斯还是为我模拟着昼夜交替,做着一日三餐。
我看着餐桌对面的普瑞赛斯,心里忽然泛起莫名的悲伤。随后突然袭来的愤怒压过了我的理智,我站起身来,抓着她的肩膀,大声质问道:
“你到底是谁!哪个才是真正的普瑞赛斯!”
我颤抖着收手,还没等到她的回话,恐惧就爬满了我的心房。
“我是谁?躺在地下洞穴石棺里的又是谁……”
“冷静点。”普瑞赛斯试图安慰我,但我发疯似的甩开了她的手。
“我要回去,放我回去!”我冲到门口,握住了门把手,但没有打开。恐惧让我退缩,我靠着门扉,整个人瘫软下去。
“我要回哪……”
前文明?还是泰拉?
但这些都不在了,门外只有普瑞赛斯模拟出的世界。
普瑞赛斯说我生病了,这种病在前文明很常见,人们对此早已有了成熟的治疗方案。
“不必担心,我会治好你的。”
她坐在我床边,轻声安慰道。
“普瑞赛斯?”
“我在。”她握住我的手,体温从手心传了过来。
“你是普瑞赛斯吗?”
“是。”
“哪个才是?”
“全部都是。”
“我要怎么分辨……”
“不必分辨。”她将我的手贴到脸上,摩挲着脸颊。
“无论哪个我,都一样地爱你。”
普瑞赛斯查阅了些资料,找到了我的病因:特蕾西娅在删去我记忆的同时,也删掉了我的灰质销钉。
进入源石的内化宇宙后,没了灰质销钉,我迟早会迷失在庞杂的数据和漫长的岁月中。
“就像艘无锚的小船,在自我怀疑的乱流中无处停靠。”
普瑞赛斯是这么说的。
我说要去源石外面看看,普瑞赛斯同意了。
重新站在泰拉的大地上,看着遍地的源石晶簇,愧疚感压得我呼吸困难。
“还差多久?”
“大概七小时,这颗星球很快就会安静下来。”
我随手捡起一块源石,太阳在棱面上反着光,我看不出这块源石在被同化之前的样子。
“回去吧。”我心情沉重。
我回到了被源石覆盖的罗德岛,那里的核心区域还保持着原本的样貌。普瑞赛斯准备了一场手术,她说要重新为我打上灰质销钉。
这只是场小手术,但在前文明时,这是人们最重要的隐私。
灰质销钉能防止人在漫长的岁月中迷失自我,但相应的,也会变成人们的执念。万年前,我与普瑞赛斯先后躺在手术台上,分享了彼此的固执。
“为了文明的延续。”
我心中默念着,闭上了双眼。
手术很成功,我的情绪终于稳定了下来。看着被源石彻底同化的泰拉,我默念了一句抱歉。
我们坐在罗德岛的甲板边缘,看着昏黄的夕阳沉入山脉。普瑞赛斯靠在我肩头,我随手拿起一块源石丢了下去,晶体碰撞的声音宛如风铃一般。
我们看完了泰拉的最后一个夕阳,便再次进入了罗德岛的核心区域,那里摆放着两口石棺。
我率先躺了进去,普瑞赛斯在我身边,看着棺盖缓缓合拢。
“你知道吗,一个人可以同时打入两根灰质销钉。”
麻醉气体灌进石棺内,我的意识开始涣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