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老们都是心下大骇。
然而,玄尘子已在天下群雄面前立誓。
如今再无回转余地。
他们也只能强压苦涩,暗自咽下。
迟清影静立人群之外,雪色衣袂在寒风中轻扬。
他将所有喧嚣、热血、算计与惶然尽收眼底,目光清冷无波。
风雪已止,在他肩头发梢覆着一层薄薄清霜。
他却恍若未觉,无悲无喜。
眼底深处唯有万年冰雪般的沉寂。
*
葬礼散尽,月影泽畔重归寂静。
夜色如墨,一道素白身影独自拾级而上,步入临水而建的月影楼。
多年在外斩杀异魔,唯有此处可称是迟清影的长居之地。
楼阁清冷,一如它的主人。
最高层的轩窗大开,夜色中,那座新立的墓碑,那座新碑的轮廓清晰可见。
月光如水,将新冢与周围沉寂的水泽一同笼入朦胧的孤寂之中。
屋内烛火未燃,唯有月华流入,勾勒出室内陈设的轮廓。
而在迟清影身后,暗影之中。
一道挺拔的身影静静伫立。
那是他亲手炼制、为之点睛的傀儡。
月华流过,照亮那与郁长安一般无二的侧脸,昏暗中竟足以乱真。
恍若故人从未离去。
但迟清影并未回头。
更不曾有半分错觉。
他只是漠然地垂眼,目光落在指间那枚古朴的储物戒上。
戒身冰凉,触感熟悉。
那里如今收纳了郁长安留下的所有东西——
机缘、秘藏、珍宝。
乃至于,天翎剑。
曾经处心积虑、步步为营想要得到的所有。
如今尽在他指间方寸,触手可及。
可心中,却似乎并无预想中的满足与快意。
下葬之时,万千灵力汇聚而成的莲台虚影,已无声地印证了一个事实。
棺椁内安眠的躯壳中,再无半分元神的残迹。
他是真的走了。
彻彻底底。
再无踪迹。
清寒的月辉洒满层楼。
将月影楼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冰冷的皎白。
这澄澈的光辉,竟与三年前初见那夜,一般无二。
那一日,亦是迟清影恨意最浓之时。
迟清影穿越而来,自知不过是书中寥寥数笔的炮灰。
这具躯壳承载的,不过是一段早已既定的、短暂而微末的人生。
其后三年,生死与共,险象环生。
郁长安待他,始终以挚友之诚,推心置腹。
纵是再铁石心肠的人,也当被这滚烫的真心焐热几分,生出动摇。
但迟清影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