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梅走後,沈雅那傲慢的嘴脸慢慢显露,好奇地问东问西,“妹妹,收养你的那户人家,家境如何?听爹说,你一直都住在穷乡僻壤里?”
沈萱也佩服她这般“耿直”,许是觉得没有任何人能威胁道她在丞相府的地位,故而傲慢无礼。沈萱抽出一方手帕,在眼角假装擦了擦,委屈道:“是的呢,二姐不知,那山里有多麽贫苦,妹妹我连饭也吃不饱…”
沈雅得意的嘴角扬了扬,装腔作势地显摆着自己满身的珠光宝气,又开始嫌弃沈蓉蓉的穿着。
“三妹,你今日这衣裳,不会是从你们那个村里带来的吧,怪不得这款式…”她的话头戛然而止,不可置信地翻着三妹身上那件月白色衣衫的料子,在阳光下仔细瞧着竟有浮光跳跃,这手艺在京城也少见…
“咳咳…”她咳嗽两声,找补道,“勉强还能看得过去吧。”
沈萱明白她不过是个头脑简单的刁蛮性子,靠着撒娇撒痴才引得苏绪对她情有独钟,便也不计较她话里话外的轻视,转而问道:“大姐姐呢?”
沈雅终于逮着机会编排两句,吐着苦水,“妹妹啊,你可不知道,咱家这位大姐姐,仗着自己是丞相嫡女,总是不拿正眼瞧人,就连我也少不得受她奚落。不知怎的,自她坠…自她受伤後,变得心机深沉,善于算计,许是她心思太多,老天看不下去,让她整日缠绵病榻,到现在身子还未好清。你刚来,可要小心她才是。”
沈萱皱了皱眉,继续试探,“我听说她之前是因坠崖受的伤?”
沈雅收敛起笑意,直勾勾地盯着她,警惕道:“你怎知此事?”
丞相嫡女为爱逃婚,若是传出去必然会影响沈家的声誉,故而沈焯当即便封死了消息。
但沈雅提防的并不是这点,当她额发间滴出了冷汗时,她才意识到自己面上难掩的恐惧。
沈萱假意不懂,一脸无辜道:“这是爹爹告诉我的,怎麽,不能说吗?二姐好像很在意此事?”
沈萱怎会不知她的担忧,联手外男谋害嫡姐,这样的罪名若是传扬出去,纵使她沈雅有何能耐,也翻不了天。
“没有…”沈雅强装镇静,反手在袖口处攥了攥,“只是大姐姐坠崖後失忆了,父亲下令,谁也不许多嘴。”
沈雅从小院回来後,不耐烦地甩了甩衣袖,不满道:“娘,若不是您让我装装样子,我才不想和她一个乡野丫头多说一句话呢,瞧她那没见过世面的穷酸样,传出去简直丢丞相府的脸。”
“闭嘴,越说越过分。”若梅叹了口气,自己这女儿从小脾气骄横,要不是自己为她打点铺路,她哪能在京城中备受赞誉。还好沈蓉蓉是个没什麽本事的,不比那沈萱心思深。
“娘,要我说,您费心思讨好她干嘛呀,不过是个乡下丫头。”
“乡下来的又如何?你父亲可惦念着曾经在青云村相识的瑶娘呢,得知她死了只留下个孩子,眼巴巴就跑去把人接回来了,我身为主母,自然要慈悲宽容。如今看来,她只是个在山里吃苦多年的孩子,不足为惧。”
“反倒是你…”若梅宠溺地揉了揉女儿的乌发,心里却募地生出几分不安来,“你和那苏绪还有联系吗?你之前在你父亲那为他讨了个礼部的闲差,他也为你出卖了沈萱,既然都达到了目的,就无需再来往了。”
乍一听这名字,沈雅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不禁回想起沈萱坠崖那日的惨状。阴风冷冽,坠入云雾间的女子不甘嘶吼,可最终还是淹没在山崖间。
她面上已然维持不了镇静,脚下一滑差点也跟着去了,整个人瘫软在地,喃喃望着那深不见底的悬崖,可一旁的苏绪神色如常,正痴痴地笑着,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
“阿娘,可别在提他了…”沈雅後背的凉意渗进了每一寸肌肤,她打了个寒颤,摇头道,“阿娘,我悔啊,早知道他是个烂人,我才不找他呢。”
“你就是蠢!”若梅闻言气急,“要不是你多此一举,为你父亲指路,那沈萱早死在崖底,变成孤尸一具了。现在可好,她不仅活了过来,心思也变歹毒了,这都是你造的孽啊。”
“不过好在大姐她失忆了,没有人会知道那事与我有关。”
沈雅暗自庆幸,可後背汗涔涔的,一阵凉风从门缝中钻了进来,她瑟缩着脖颈,转身将虚开的门扉阖上,却隐约瞥见门外草丛後闪过一丝黑影,她追着去看,听着府中那毛茸茸的狸奴叫唤两声,悬着的心才放下。
而她不知,墙角後的阴影下藏着一人。
沈萱无意识地拈着指尖残留的猫毛,脑袋里翻来覆去皆是若梅指着沈雅所说的话,良久,也没想出个结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