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萱的眼尾一扫,定定地看着边上那一言不发之人。
那女子有着明艳动人的一张脸,眼眸似水般柔和,脸颊的肌肤白皙却暗透着微红,见此情景,并无半分慌乱无措,反而扭头垂眸轻笑示意,仿佛在欢迎着门口惊愕的姑娘。
沈萱头皮发麻,就差一嗓子喊出声来。
这原是她的脸!
如今顶着她那张脸的人到底是谁…
难道是…
沈萱擡眸的一刹那,脑海中闪过了可怕的念头。
不待沈焯再次发作,若梅开口打破了这僵硬的场面,展颜笑道:“孩子,别拘着了,坐到我身边来。”
说着又朝旁边原本坐着的沈雅使了使眼色,无视沈雅的不满,反倒慈爱地朝沈萱招了招手,安抚道:“孩子,别怕,你爹爹就是这样的急性子。”
听着她说话,沈萱才将视线从大姐身上移开,又作出谦卑姿态,“父亲,今日是女儿来迟了,女儿刚来府中,还未熟悉情况…故而请父亲恕罪。”
如此,沈焯也不好继续摆出长辈的架子,大手一挥,“这次便罢了,你日後要好好跟着你母亲学规矩,别再失仪了。”
“是…”沈萱小声回应,颇有委屈之意。
若梅眼看他们父女关系缓和了几分,又装出一副贤良模样,拉着沈萱的手,正要说些体己话,谁知小姑娘惊呼了一声,秀眉顿时紧蹙,左边胳膊颤了又颤,无助地挤出眼泪,“好痛!”
一时间,几人皆一惊。
“孩子,哪里痛?”若梅双手尴尬地顿在半空中,心里却生出不祥之感,便起身走近,揪着沈萱的袖口一看,愕然瞪眼,那副体贴温良的面容稍稍扭曲。
女子袖口处的布料里竟缝了两根绣花针!
那针身皆被仔细缝进布料里,只留着锐利的针头露出,且观其针法十分隐蔽,若是平常穿衣行动并不会伤着,一旦袖口被人轻轻拉扯,针头便会朝着皮肉扎进去。
姑娘家白皙如玉的肌肤上留下了银针划过的血痕,伤口处渗出了血珠。
沈萱抓准时机,哭诉道:“爹,女儿好害怕…”
“怎回事?”沈焯疑惑,可瞧着小女儿那垂泪委屈的模样不像装的,扭头唤来府中经事老了的嬷嬷,“快,带着三小姐去偏屋检查一番。”
须臾,嬷嬷领着沈萱走出,沈萱已然换上另一件新的成衣。
嬷嬷翻开手中叠好的衣裳,“老爷请看,衣襟丶袖口丶後颈处皆被缝上了银针,不仔细查根本查不出来,想必是出自技艺绝佳的绣匠之手。”
沈焯还未到老眼昏花的年纪,自然也明白大宅院里的心思算计,一打眼便看见了那银针闪过的细光,起身怒道:“这是谁给三小姐准备的?”
若梅起初还满腹疑云,现下全明白了,眼疾手快地拉着一旁傻愣的沈雅跪下,“老爷,这件衣裳…是小雅送的,但她绝没有在衣裳里动手脚啊。”
“当真?”沈焯眼刀一扫,吓得沈雅冷汗直流。
沈雅回过神来,急切道:“父亲,女儿没有啊,女儿只是好心送了妹妹衣裳,没有想害她的心思啊。”
沈萱还在一旁细细呜咽,捂着受伤的腕间,弱弱恳求道:“二姐姐,就这般恨我吗?我与二姐姐并没有矛盾,为何二姐姐要暗中伤我?”
沈雅的脾气哪能识别这背後的算计,气得牙关打颤,“你这死丫头污蔑谁呢,简直不止好歹…”
前一刻她还忍不住嘲笑三妹穿着这一身不合年岁的衣裳,丢了丞相府的脸面,可现在反而自己有口说不清了。
沈焯脸色沉了几度,听着满屋里吵闹的哭声,一气之下将那件罪证甩在地上。
“老爷…”若梅不是省油的灯,不出片刻便猜出是谁在背後使招,正要为沈雅辩解,耳边传来一道清冷矜傲的讥笑声--
“怪不得这两日二妹总往成衣铺里跑呢,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啊。”
那位“沈萱”一直侧耳倾听,神色如常,双唇一张一合,便轻易抓住了重点,让人不得不信服,“若是三妹妹方才没发现,反而是回屋後不小心被扎上几针,那简直没处诉苦了,二妹妹好计谋啊。”
“你胡说!我没有!”沈雅焦躁辩解,可纵使她有无数个理由,也抵不过妹妹手腕上那细长的伤口作证。
沈雅的声线尖细,回响在宽阔的屋中,但沈萱却什麽也听不进去,直直盯着端坐于桌边的那位心思深不可测的少女,四目相对间,沈萱倒看出了那人眸底透出的狠厉,只一闪而过,倒让她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