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依然冷静,却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直白地剖开了那些被“标准”掩盖的艺术本质:“你母亲是优秀的芭蕾舞者,但她不懂德彪西。”
“每一个动作的完美不代表一场演出的完美。”
一刹那,千穗理似乎听见了自己心跳的“扑通”声,她也说不出那是一种怎样的感受,只觉得压在自己心底的阴霾被全部驱散了。
千穗理动了动自己僵硬的身体。
她这才意识到,原来不知何时,她的站姿又回到了从前那种紧绷的状态,肩膀微微耸起,像是随时准备承受批评。
明明已经下定决心要改变的,但母亲的否定还是能击溃她所以的自信。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千穗理。”她告诉自己,“一个缺乏自信,毫无主见的舞者,永远只会是一具提线木偶。”
她深吸一口气,慢慢放松下来:“我可以重新跳一次吗?”
榊太郎回到钢琴前坐下,手指悬在琴键上方:“按你自己的方式。”
这一次,琴声响起时,千穗理不再想着动作的标准角度,她只是感受着音乐,将其自然地融入身体。
阳光透过她的指尖,在地板上投下摇曳的影子。
榊太郎的琴声也随之变得更加灵动,时而引领她的舞步,时而又追随着她的节奏。
他们之间仿佛建立起一种无形的默契,不需要言语,甚至不需要眼神交流。
音乐渐停,一舞终了。
她下意识地去追寻榊太郎的身影,却看到对方正注视着她,目光比平时柔和许多。
“这样……可以吗?”她小声问,带着一丝不确定。
榊太郎站起身,走到她面前,阳光从他身后照过来。
她被她的影子笼罩着。
榊太郎从口袋里掏出一面深蓝色点手帕,递给她:“这才是你的舞步。”
千穗理仰头看着他,突然觉得鼻子发酸。
“一定是阳光太刺眼了。”她想。
不然为什么眼前会突然模糊起来?
榊太郎看着她泛红的眼眶,语气和缓许多:“下周的演出,我会用我最好的钢琴。”
千穗理睁大眼睛,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只能呆呆地问道:“为什么?”
“因为它才配得上你的舞步。”他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来让千穗理内心震动不已的话。
“继续吧,争取今天练完,后面几天我要出差,没时间过来了。”
千穗理捏紧了那块擦去了她汗水和一点点泪渍的手帕,重重地点头:“嗯!”
他们足够默契,效率很高,将整首曲子的舞蹈完美地顺了一遍。
最后一个动作收尾之际,千穗理将视线转向榊太郎。
在看到对方的目光也在自己这边时,千穗理竟然不觉得意外。
刚开始发现男人除了偶尔看一眼曲谱,其他时候都会看着自己舞蹈,千穗理还有些紧张,生怕自己哪里跳不好被“严厉”的榊先生抓到。
但现在她已经很习惯榊太郎的注视了。
“我先走了。”榊太郎最近确实有些忙,晚上就要赶飞机去英国。
这个临时的行程是今早才确定的,本来助理建议中午就出发,可榊太郎还是毫不犹豫推迟到了傍晚。
他很庆幸自己做了这个决定,不然这个小傻子还不知道要把舞改成什么样子。
“这么听妈妈的话。”榊太郎在心里嗤笑,“这小倒霉蛋还是个‘乖女孩’呢。”
有人心里嘲讽着别人,实际上却一改往日的雷厉风行和“冷酷”,费心费时地开导了对方。
“好,榊先生再见。”千穗理挥挥手,甜甜的笑容绽开,已然恢复了活力。
门关上了,琴房里只剩下千穗理一个人。
窗外,阳光依旧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