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归下意识地蜷缩。
萧停川把他护在里侧,手掌虚虚拢着他的後背,穿过弥漫着粉笔灰味的走廊。
应急灯在头顶亮起幽绿的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交叠在斑驳的地砖上。
江云归盯着地面上晃动的影子,突然想起地下室的铁栅栏。
月光透过栅栏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横七竖八的阴影,像一道道永远挣不开的枷锁。
“去哪?”江云归的声音被淹没在嘈杂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发颤。
“天台。”萧停川回头,手机屏幕的光在他眼里跳动,“喊楼得有个好位置。”
通往天台的铁门常年锁着,萧停川不知从哪摸出根铁丝,三两下就捅开了锁。
夜风带着草木的潮气涌过来,吹得江云归打了个哆嗦。
天台边缘的护栏上积着层薄灰,远处居民楼的灯光星星点点,在黑暗里连成模糊的光带。
“站这看,视野绝佳。”萧停川倚着护栏笑,“等会儿让你见识下九班的嗓门。”
江云归靠着栏杆往下看,教学楼的轮廓在黑暗中像头沉默的巨兽。
各班的喧闹声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零星的口哨和呼喊,像暴雨前的雷声。
他摸出兜里的薄荷糖,指尖抖得差点捏不住糖纸。
剥开糖纸塞进嘴里时,清凉的味道没能压下喉咙里的发紧——他又闻到了那股霉味,混着皮带抽打旧布的腥气。
“齐佳嘉说要带喇叭来。”萧停川突然说,“就是上次跑操那个粉色HelloKitty款。”
江云归想起陆天举着那只喇叭追蓝艺寒的样子,嘴角扯出个僵硬的弧度。
“他敢带来,蔡明能把他喇叭拆了喂橘子。”
橘子被寄养在萧停川家,上周去看它时,已经胖成了团橘色的球,正抱着萧停川妈妈织的毛线球打滚。
可他脑海里轰然闪过的,却是墙角那只瘦得只剩骨头的野猫。
被那个人一脚踢死,血溅在他的裤子上,洗了半个月都没洗掉。
说话间,操场方向突然亮起一片晃动的光点。
江云归眯起眼,才看清是无数支打开手电筒的手机,像撒落人间的星子。
紧接着,震耳欲聋的呐喊声顺着风飘上来——
“高三加油!”
“高考必胜!”
声音像潮水般一波波涌来,撞在教学楼的墙壁上,弹回漫天星空里。
江云归的心跳莫名快了半拍,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护栏上的锈迹。
铁锈沾在指腹上,让他想起那个人皮靴上的铁钉。
擦过他的脸颊时,留下道至今没在心里消散的浅疤。
“我靠!来了!”萧停川的声音里带着雀跃,“九班的主力要登场了。”
果然,操场东侧突然爆发出更响亮的呼喊,齐佳嘉那标志性的大嗓门穿透层层声浪:“九班牛逼——!”
“江云归——!”陆天的声音紧随其後,带着点故意的拖腔,“萧停川——!撒狗粮啦——!”
江云归的脸“腾”地烧起来,伸手就去捂陆天的嘴。
黑暗中却抓了个空,反而被萧停川握住手腕,按在冰凉的护栏上。
萧停川的掌心很热,烫得他想躲开,却被握得更紧。
“怕了?”萧停川的呼吸落在他手背上,带着点薄荷糖的清凉,“刚才谁说不怕的?”
江云归挣扎着想抽回手,脑海里却突然炸开皮带抽在地上的脆响。
那个人的骂声混着他的哭喊,在黑暗里反复回荡:
“没人会要你这个拖油瓶!死了都没人收尸!”
操场那边的呐喊还在继续,吴语萌清亮的女声混在其中:“蓝艺寒——陆天说他喜欢你——”
紧接着是一阵哄笑和蓝艺寒气呼呼的反驳,隔着老远都能想象出她红透的脸。
“你看,”萧停川的声音突然软下来,拇指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腕,“大家都在做想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