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查分页面的数字还在屏幕上发烫,675分的红色字体刺得江云归眼睛发酸。
他把手机往茶几上一放,陶瓷碰撞的脆响在客厅里荡开,像根针戳破了凝滞的空气。
“北京警察学院的提前批通知书,我已经填了。”
江云归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些许坚定。
“哐当!”
陆远手里的玻璃杯撞在杯垫上,褐色的茶水溅出来,在原木桌面上洇出深色的痕。
他盯着江云归,眼里的红血丝像蛛网般蔓延:“我没同意。”
“哥,这是我的分数,我的志愿。”
江云归攥紧了口袋里的警官学院招生简章,纸张边缘硌得掌心发疼。
陆远突然站起来,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将江云归完全笼罩。
他伸手去抓江云归的手腕,指节因为用力泛出青白。
“我说了不准去!临江大学不好吗?离家近,我还能照看着你。”
“照看?”江云归猛地甩开他的手,声音陡然拔高,“还是想把我锁在你看得见的地方,像以前那样?”
这句话像把淬了冰的刀,瞬间刺穿了陆远的僞装。
他的脸色变得惨白,踉跄着後退半步,撞在电视柜上,遥控器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江云归的呼吸骤然急促,眼前不受控制地闪过那些被锁在地下室的夜晚。
潮湿的霉味混着铁锈气,那个人的皮鞋踩在水泥地上的声响由远及近,皮带扣摩擦的“咔嗒”声像毒蛇吐信。
他蜷缩在墙角,听着门锁转动的声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时他以为,陆远是来救他的。
可後来呢?
後来陆远把他带离了那个家,却用另一种方式筑起了高墙。
不准晚归,不准和“不三不四”的人来往,甚至会偷偷翻看他的日记本。
“云归,哥是为你好。”陆远的声音发颤,眼底翻涌着江云归看不懂的偏执,“外面太危险了,只有待在我身边,你才安全。”
“安全?”江云归笑了,笑声里带着细碎的哽咽,“是像范琴阿姨那样,被你爸困在屋里才算安全吗?”
陆远的瞳孔骤然收缩,像被踩了尾巴的兽,猛地抄起桌上的烟灰缸就往地上砸。
瓷片四溅,其中一块擦过江云归的脚踝,留下道细红的血痕。
“不准提她!”陆远的吼声震得窗玻璃嗡嗡响,“你以为她是好人?她要是听话,怎麽会……”
“会被你爸打死吗?”江云归打断他,声音冷得像冰,“就像你现在想困住我一样?”
十年前那个暴雨夜突然清晰得可怕。
他躲在衣柜里,听着客厅里的争吵声丶摔东西的声响,还有范琴阿姨凄厉的哭喊。
後来一切归于寂静,再後来,陆远红着眼把他从衣柜里拽出来,说“以後只有哥能保护你”。
原来所谓的保护,就是把他关在更小的牢笼里。
江云归弯腰捡起地上的招生简章,纸张被风吹得哗啦响。
他转身往门口走,每一步都像踩在陆远的神经上。
“你敢踏出这个门试试!”
陆远的声音里带着威胁,却没再上前阻拦。
江云归握住门把手的瞬间,听见身後传来闷响——陆远一拳砸在了墙上,指关节渗出血来。
他没有回头,只是轻轻说了句:“哥,我不是范琴,也不是你的附属品。”
门“咔嗒”合上的瞬间,江云归靠在楼道冰冷的墙壁上,才发现自己在发抖。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萧停川发来的消息:“查完成绩没?晚上去吃火锅庆祝啊。”
他盯着屏幕上那个跳跃的头像,指尖悬了很久才回复:“好。”
晚霞把天空染成橘红色时,江云归坐在火锅店靠窗的位置,看着萧停川把剥好的虾滑往他碗里堆。
少年今天穿了件白色T恤,发梢被风吹得有些乱,笑起来时左边虎牙在灯光下闪着光。
“想什麽呢?”萧停川用筷子敲了敲他的碗沿,“从进门就魂不守舍的。”
“没什麽。”江云归夹起虾滑塞进嘴里,滚烫的汤汁烫得舌尖发麻,“就是在想,北京的秋天会不会很冷。”
萧停川愣了愣,随即笑开:“你报了北京的学校?哪个?我看看离我报的大学远不远。”
“警察学院。”江云归避开他的目光,假装研究锅里的毛肚,“以後说不定能当你专属保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