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来有人问起那个冬天,江云归总是说“忘了”。
忘了巷口的纸箱堆,忘了带可乐味的吻,忘了那个说“我等你”的少年。
可他没说的是,那枚星星挂件被他串在钥匙扣上,每次掏钥匙时都会硌到手心;没说的是,无声的句号
沈阳的雪下了整整一个月。
江云归的钥匙扣上,那枚星星挂件被冻得冰凉,每次触碰到指尖,都像触到那个凌晨的月光。
他把侦查学的课本翻得卷了边,笔记上的字迹依旧清冷,只是在“犯罪心理学”那章,铅笔反复划过“控制欲”三个字,留下深深的痕。
偶尔在食堂遇见北京来的交换生,说“萧停川”这个名字在他们系很响,破案实训拿了第一,总在口袋里揣颗草莓糖,说“给重要的人留的”。
江云归会端着餐盘转身就走,餐盘边缘的热气模糊了他的眼镜片,像层化不开的雾。
寒假时他没回家,在学校附近找了份便利店夜班的兼职。
除夕夜的雪下得最大,他站在玻璃门後,看见一对情侣在雪地里拥吻,男生的围巾上别着枚星星胸针,和萧停川送他的那枚很像。
手机在柜台震动,是萧停川发来的彩信,照片里临江中学的香樟树上挂满了红灯笼,配文“少了个人”。江云归盯着照片看了半分钟,按灭屏幕时,指尖沾着的关东煮汤汁滴在键盘上,晕开一小片深色。
第二学期开学会,他在宿舍楼下发现个包裹,寄件人地址是北京警察学院。
拆开是件黑色卫衣,袖口绣着颗星星,和他留在临江的那件白色卫衣是情侣款。里面夹着张纸条,字迹张扬得像要跳出纸页:“沈阳比北京冷,别总穿单衣。”
江云归把卫衣塞进衣柜最深处,压在叠好的警服下面。後来某次体能测试,他穿着这件卫衣冲过终点线,萧停川绣的星星在汗湿的布料上若隐若现,像颗藏在心跳里的秘密。
大三那年夏天,他去北京参加学术交流,住的酒店离萧停川的学校只有两条街。
某个傍晚,他在胡同口看见个穿警服的身影,正帮老奶奶拎菜篮子,侧脸在夕阳里泛着暖光,口袋里露出半截草莓糖纸。
江云归退进阴影里,看着那人转身时,钥匙扣上的星星挂件晃得耀眼。
直到那身影消失在拐角,他才走出胡同,手里攥着的会议手册被捏出褶皱,上面“中国刑事警察学院”的字样被汗浸得发皱。
毕业那天,沈阳的雪又下了起来。
江云归穿着警服站在礼堂,院长念到他名字时,他听见後排有人小声说“听说他拒绝了北京的调令”。
他接过毕业证书,指尖触到烫金的校徽,突然想起萧停川说“以後搭档”时眼里的光。
回临江的高铁上,他翻到手机里存着的最後一条短信,是萧停川发的:
“我申请了沈阳的项目,下个月到。”
发送时间是三年前,他没回。
车过山海关时,阳光突然冲破云层,在手机屏幕上投下块光斑。
江云归点开删除联系人,指尖悬在“萧停川”三个字上,最终还是按了锁屏。
出站口的风卷着雪沫。
“回家了。”
江云归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什麽。
江云归点点头,接过衬衫时,闻到上面淡淡的樟脑味,像尘封的旧时光。
後来有人问起他的感情,江云归总是沉默。
只有在整理旧物时,他会打开那个铁盒,里面躺着枚星星挂件,张北京警察学院的录取通知书碎片,和张没寄出去的明信片。
明信片上是沈阳的雪景,背面只有一句话:
“有些再见,不必说出口。”
字迹清冷,像他这个人,也像那个没被月光照亮的巷口,最终被雪覆盖,无声无息。
萧停川视角———
巷口的纸箱堆被夜雨泡得发软时,萧停川数到第三十七颗落在江云归发梢的雨滴,终于忍不住开口:“去我家?”
江云归没回头,只是把可乐罐捏得更紧,铝皮变形的声响在寂静里格外刺耳。
萧停川盯着他的侧脸,月光在他睫毛上碎成星子。
这是他偷偷练了无数次的角度,在素描本上画了不下二十遍,却总觉得没抓住那份冷淡里藏着的温。
“北京的录取通知书,”萧停川踢着脚边的石子,声音故意放得轻快,“明天就能收到。我查了课表,侦查学的实操课在靶场,听说能打真枪。”
江云归的肩膀几不可查地抖了下。
萧停川突然想起去年辩论赛,他说“爱让自由意志沉沦”时,江云归攥着笔的指节泛白,却在自由辩论环节,精准戳中他逻辑漏洞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