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每年过年都会突然闪现几天太阳,只是温度堪比冰箱里的照明灯。
蒲阳靠在出站口边的墙上。
背後放大打印的明星广告不知道是和空气接触太久还是被边上等着接人的人靠着休息太多而磨蹭掉了颜色,比起刚挂上的时候黯淡了许多。
一旁外放着短视频,跟着里面的配音一起笑出声来的大哥伸起懒腰。敞开的黑色羽绒服里墨蓝色打底的白点衬衣从牛仔裤里滑落出来,露出了一些精瘦的腰腹皮肤。
听见巨大的哈欠声,蒲阳没那麽困,但也不由得跟着张开了嘴巴。
从里面拖着箱子的,背着大包行李的人来了一拨又一拨,被接走的人也一拨又一拨。
蒲阳伸出手看了看表。
时间早早就给了他,明明可以踩好时间过来,他还是提前了几十分钟站在了出站口。
宁愿在天寒地冻的广场上站着吹冷风,他也得过来守着。生怕错过的那一分钟就是错过了整个世界。
蒲阳往衣服里缩了缩脖子,一阵穿堂风吹过,再困的瞌睡也能醒一半。
那个身影已经牢牢印在蒲阳的脑子里五个多月了。
从轻薄的裙纱换成了现在厚重的羽绒服,蒲阳还是在又一拨拉着行李箱的人潮里发现了等待了许久的目标。
她每一步都像加了慢放镜头一样踩着自己心跳的节奏步步前进,哪怕下了车突然被冷风吹得哆哆嗦嗦浑身颤抖,那一个激灵看上去也那麽可爱。
蒲阳的眼神突然明亮了起来,也不知道自己在周围人的眼中是个什麽痴笑的傻子。
出站口只是一扇打开後被固定住的玻璃门,门里门外就像是差了好几度的两个世界。
刚一踏出玻璃门的结界,迎面刮来的冷风就像划脸的刀子。侯宁拉高了脖颈间的围巾想尝试挡上一点风。
昨天也没有打包什麽东西,大清早放好洗漱包拉起行李箱的时候,一下子没提起来的箱子差点闪了侯宁的老腰。
刚准备换另一只手做个深呼吸一鼓作气提下这个长台阶,手边的行李箱已经被突然出现的人拉到了一边。
“诶?”侯宁一手下去掏了个空,扭脸才发现自己的行李箱已经人提了起来。
男孩子似乎也不像是拿错行李的路人,侧过头看着侯宁。
侯宁瞪大眼睛惊恐的样子真以为大白天遇上了拦路抢劫的,就差没朝着周围群衆叫出来报警两个字,让保安把这人按在地上了。
“不认识我了吗?”蒲阳的语气立刻有些委屈。
那个时候,他有这麽高了吗?难道是因为自己当时穿上了高跟鞋?送潘雨薇上婚车的时候,一起站在车边侯宁感觉自己勉勉强强,没有差蒲阳那麽多个头儿啊。
侯宁略微擡头打量着身边这位,憋不住对着蒲阳笑了出来。“不认识,你自我介绍一下吧。”
女生的行李箱到底能放进去多少东西呢?
蒲阳提着箱子下楼都用了些力,能拉着这个少说能有五六十斤的箱子上下楼赶车,侯宁的身板还真没有露出来的脸看上去那麽瘦弱。
特意清了清嗓子,压低了青少年男性的声线。蒲阳用着平时听歌看剧时学会的蹩脚粤语,佯装深沉地回复着刚才侯宁提出的要求。“你好,我系梁朝伟。”
蒲阳刚说完,两个人相视着都露出了牙花。
他们只在潘雨薇的婚礼上一起待了一天,更严谨一点的话甚至不到半天。可是第二次见面,并没有那种不可言喻的尴尬氛围。
这种感觉很奇妙,要用什麽语言形容的话,相见恨晚或许有一点过分夸张了。
“你来接我?”侯宁看着身边这个拖着行李的童工,“你怎麽知道我的行程?”
蒲阳步速调整的刚好合适,即便腿比侯宁长一截儿也不需要她特意加快几步才能跟上。
蒲阳故作正色,“我从放假开始每天都过来守着,幸亏你回来得早,不然已经有人问我住宿多少钱了,三十块去市中心发不发车了。”
如果不是看见侯宁微微皱着眉,整张脸上都流露出男人的嘴,骗人的鬼的表情。蒲阳大概还能接着往下编一编,自己披星戴月,吹着冷风听完了旁边大姐放完一部电影的所见所闻。
蒲阳语气里带着些骄傲和得瑟,“我当然是有一点小方法啦!”
不用怀疑,用脚趾头都能猜出是有人告诉蒲阳的。
短短的几秒里,侯宁已经迅速思考到了一条完整的从蒲阳开始,途经李赢表弟,到潘雨薇处理後原路反馈回去的信息传递链条。
“好你个潘雨薇。”侯宁在心里已经给潘雨薇定好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罪。
以前一个人拉着行李的时候,似乎从来没发现高铁站前广场的路有这麽远。明明手上没有行李,却因为有人在身边聊着天步速反而比一个人急匆匆直奔目的更慢。
“其实是有个消息要告诉你。”蒲阳微微向侯宁侧着身,“想见到你直接给你说。”
侯宁只是歪了头挑了下眉,等待蒲阳继续说话。
“上学期期末考试刚出了成绩。”蒲阳倒是好懂,看见他这副眉飞色舞兴高采烈的样子,侯宁就能知道他是来找自己要个夸奖的了。
背手瘪嘴皱眉,侯宁把自己高中班主任的神态学了八九分,长呼口气看着蒲阳。“多少啊?”
那只空着的手立刻比着电话听筒的样子擡到了脖颈的位置。
侯宁只是突然想到了去年一楼搬走的邻居养的那只白色卷毛哈巴狗,每次见到熟人就会擡起上肢做出恭喜发财的样子来。而蒲阳现在连张嘴笑起来的神情都和那只小狗一模一样。
只是六百分。
说高不高,说低也不是很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