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
黄沙
棘刺从博士处报道完已是深夜。大部分的科室已熄灯,雨水把零碎的灯火洗的更亮,他单挎着包,心不在焉地拐弯。
此时此刻人事部依旧灯火通明。雨不大,里面人坐着不动已然很久。木质手牌被人敲了敲,望去,探头的白毛黎博利招了招手,“hi——”
他的声音爽朗得有如夏风。但如果上次丶上上次丶上上上上次不论是认错还是狡辩时不要也是这样的声线就好了。
在人事部值班的人员忍不住露出“这家夥怎麽又来了”的无奈表情,不情愿地回应道,“晚上好。请问有什麽事吗?”
“当然有事。”
长腿男跨过门,双手合十,那撮标志性红发一抖一抖,“咳,那位新来的干员——”
雨点淹没了脚步声。衣料上下摩擦,像是飞羽在飘动。笑眯眯的帅哥话没说完,便被人截了一半。
……要遭。
极境下意识地想。
馀光是黑色。骨节分明的手指钳制住了他的肩,微微前倾的动作由此被抑制。他试图稍微地抖动,让对方的手掌不要贴合着肩胛骨上薄薄的外套,但那股力量很重,白鸟的举动只能让自己的头发更加凌乱。
野蛮人!!!极境心里骂。
“找我干什麽?”
扎着小辫的冷脸新干员看上去十分凶狠。工作人员甲张了张嘴,最後干巴巴地,什麽也没吐出来。
擅长转移话题的极境很快打哈哈,说没什麽丶又挤眉弄眼对工作人员说晚安。前几天刚下战场丶缠了几圈绷带的手反拍回去,轻轻落在对方的包上。“走啦。”他就这这个姿势半推着对方,左手解开一颗扣子,明明不热,“不要吓唬别人了,就让我来带你参观罗德岛吧!”
还是和以前一样。棘刺想。
同是伊比利亚出身丶彼此为好友身份。伊比利亚人天性自由无拘束。两人曾试图下棋找乐子,提出过剃头这样的荒谬赌注。虽然最後没有成功——成功了反倒不妙,罗德岛损失颜值惨重。
而从来都没变过——比如速战速决的行为习惯。
极境平日在罗德岛总是被说走得太急,同组先锋队的桃金娘抱怨时他笑着说抱歉,然而改不了。“毕竟通讯讲究快速性和准确性嘛!”——用这样的理由解释,抱着旗帜快步如飞。
如今两人告别人事部并排走在走廊上,窗户外的行星游弋而过,速度均等。阿戈尔的步伐与黎博利的一致,有机会慢条斯理地观察周围的环境。墙面漆成了各种各样的颜色,只能说装修的主人过于随心所欲反而不在乎观感。不过棘刺不介意这样的方式与作风,他只想知道自己可以分配到一个药剂室的承诺是否有效。
头发状若海胆而浑然不在意的青年跟在带路者後方走下楼梯,高一尺悬挂的时钟走到了深夜十分,罗德岛泛着舒适的寂静。
没有人?
电梯间的灯扑闪扑闪。他听到白发友人抱怨了一句,开始中规中矩地讲一些办公室里的那个帽子上司已经说过的话。如果在以前,棘刺铁定在三句话後,不,不到三句话他就会打断对方的喋喋不休。但是今天有点不同。
伊比利亚的故土生长着一片黄沙,後来黄沙被黑色的锐石刺痛,分裂成了无数的碎片。如果不带着手套,那麽手掌定会被上面无数的棱角以及苦楚挫磨出淋漓的鲜血。
然後他来到了罗德岛。
棘刺不动声色地透过电梯的光看向自己好久未见的友人。绷带,划痕,跳起的红发,还有微笑。他握着布包带子,手指于手套内缩了缩。封闭的空间里感觉自己的手掌微微出了汗。
雨声被隔绝。金属反射的那双眼瞳让极境忍不住回想从前。他一边随便说一些谁都不会去干的干员须知,一边不由自主地仰了仰头,像是要甩开什麽。
脖颈划出一条弧度,手指跟电梯四壁摩挲,冰凉的触感灌入,使他眯了眯眼睛。
“路途上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