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人禁忌
我流深海猎人怪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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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路通往咸腥的海风,嚼碎了,却咽不下,不过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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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卡蒂压了压力道,那片刀刃便像之前的许多碎裂开来。这些裂片掉在实验室的瓷板上,像是落在扁平月亮中央的倒影。金属之中掺杂的源石粉末让感染者也本能地想去逃避,但深海猎人很坦然,或者说,她压根不在乎这些。
她不在乎是否这些东西会不会划破她的皮肤,伤害她丶磨损她……然後扎根。
深海猎人拥有自愈的能力。
而他们居无定所,四处寻找……他们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他们因此为生,一脉相连,又怎麽会害怕大陆上孤零零的病症找上他们的身体?……它和他们甚至不是同类。就像阿戈尔的梦里只有大海……潮湿,美丽,又恐惧。
只有同类才会彼此畏惧。
斯卡蒂松开手,已零散的武器空壳彻底报废。她感到船的另一端散发着熟悉的气息。是从弯曲的海岸线开始,慢慢游行过来的。细细长长,吐着一些碎泡,呼出带着海藻的味道。
“……你可以先回去了,斯卡蒂……干员。”指导装备的罗德岛研究员小心翼翼地接触她的眼神,如同一只绵软的柿叶。太熟了,太甜了,斯卡蒂不太喜欢这样的秋天。
她熟悉的秋天,盐渍会沁上鲸鱼的鼻尖,而即将到来的严寒让雨干爽无比,又令人怀念。
深海猎人沉默地点头,带上研究室的门。她跟随那个气味,或者说是曲子……一场独白,一个一次性的回归。总之,她飘行,如同一层冰,最终靠近温度,结成一体。
“幽灵鲨。”然後喊出那个人的名字。
不是疯疯癫癫的那个,不是说不出来归途的那个。
哎,她笑了笑。
舰船隧道投影着狭长的光,如同无时无刻不在分解,切割一些不适宜的东西。她们不知不觉已习惯了一些不属于伊比利亚的东西。这是他乡之客的必经之路。
而鲨鱼挺高兴的,她压了压力道,顺着勾过去,手指相互碰了一下,如同硌到玻璃而後快速分开。不过更像是在那个快速的瞬间里,两人已交换了海洋眷属才知晓的吐息。
“真是叽叽歪歪……”歌蕾蒂娅斜靠墙柱,让阴影笼着半边的面孔,抱肩注视她们。
“那就走。”斯卡蒂不废话。
幽灵鲨乖巧地眨了眨眼睛,她的手指压在本放了十字架的胸口,温柔地叙述:“你也闻到了吗,那个气息……我没有认错,对不对。”
另外的两人几乎同时瞥了她一眼,脑海里闪过同样的怀疑。而近日刚宣布解除禁制的病患无辜地摊开手心:“……让我当一次旁白嘛。”
歌蕾蒂娅这才把又长又顺的辫子从左肩捞到右肩:“走。”
开工不太顺利。她们要再度寻找的是一只眼睛。任务限制很少,反着话来概括即毫无头绪。唯一的线索就是她们本身。
技巧。经验。渴望。都是引子。
海边的小城通常远离大陆,由此变得格外避世,却又因为人性而无法靠近更深的大海。所以往往夹在之中的,得不到而总是枉顾失去。破碎海岸线旁还算完好的地方并不多,没有办法得到更新或更老的消息。幽灵鲨搅碎海水,礁石环绕着里面的她,以及那个被打碎的月亮:“我们不可以直接去询问它麽?”
不可以。斯卡蒂想叹气(有几粒沙子卡在了她的指甲里):猎物会交谈……是好事也是坏事。
先让它告诉我们,鲨鱼微微弯下腰,再杀了它。哪里不好?
它们在学习。歌蕾蒂娅整个人躺在凹凸不平的海岸中央,是一条浅浅呼吸的鱼。背部传来粗糙的质感,模棱两可但又勾勒分明,这是它的话语,但是还没有成型。她重复道:你们看那些向我们攻击的垃圾……它们也在学着聪明……呵。
只不过还不够。
力道再大一些。刀压下去,压下去,要压到海的更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