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士临阵倒戈:“凯尔希医生,还有一个好处是明显存在的:明早肯定会开太阳,晒太阳扫雪可以补钙,你的脊柱问题可以得到很好改善,相当于我们所说的,每天要给宠物充足的玩闹时间。即便你不需要,它们也需要。”
特蕾西娅大力赞赏:“一个很好的切入点!我没想到过,不愧是博士!”
凯尔希说:“那我赌明早还会下第三场雪。”
博士说:“医生,你难得那麽天真——泰拉难道会没有太阳雪吗?”
“有也不会是明早。”菲林说。
特蕾西娅趁机道:“好,现在开啓赌局,‘明早究竟有无太阳’,请各自押题。”
“……”凯尔希说,“时间暂定为清晨五点至八点,有无太阳的判断依据不能以客观太阳升起为标准。”
“随意。”博士说,“我赌……一份报告。”
“……”凯尔希有点生气,“我也赌一份报告。”
特蕾西娅说:“那我……赌一份热巧克力?”她很巧妙地没说赌哪边。
次日,机械门缓缓打开——积雪将化未化,天空中依旧飘散着数不清的晶体——炽热的太阳也照在头顶上。但那是机械的。
“……”菲林。
萨卡兹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今天是半年一次的太阳节。”
“某个用零件拼成的化学生命産品主导的奇怪纪念日。”凯尔希纠正。
博士不管那是什麽称谓,说:“赌约成立生效且满足条件,凯尔希,今天我的报告就拜托你了。”
菲林不爽,但‘人工太阳’的确满足了条件,愿赌服输。她说:“题目发到我的邮箱上。”
博士答:“记得顺便把我黑名单解了。”
特蕾西娅笑眯眯听了一会,突然看时间:“哎呀晚了!”她说,“你们慢慢聊!我要乘——”她的手挥了挥,面前的波浪车检测到人体轮廓线,扫描人脸後停下,“乘猫车跑路啦!热巧克力你们分了吧!”
终究剩下的两人还是没有喝掉巧克力:三个人一起喝比较好。两人坐在各自一角赶永远赶不完的报告,外面的雪和人工太阳一起融化,缓缓消褪。科技园的灯光亮起,一天就这麽很快结束。菲林要去上夜课,和两人说好晚上要晚归。
她回来时屋内安静,特蕾西娅正在和报告心灵感应。博士在厨房,伸出一直放在袖子里的机械手打鸡蛋,招呼她:“要吃鸡蛋布丁吗?”
“要,谢谢。”凯尔希从冰箱里拿出吐司开始切块,她们一起做过这种简便的食物便当因此配合得很熟练,顺便还拿出了几颗小番茄,三口两口全吃了,“外面雪还没化干净。”
“我们学院那边都开始调高温度烘烤了。”博士说,也偷偷吃番茄,“上课的教授连线神经网络,大骂自己热得像株马铃薯。”凯尔希挑了挑眉,没说话。博士仿佛能用不知道哪儿的眼睛看到她的一举一动,道:“想笑可以笑。反正不是我是马铃薯。”
特蕾西娅写不下去报告了,跑进厨房:“你们说得再大声一点,邻居也要知道我们今晚要吃土豆泥了。”
“我们不做土豆泥。”
“我来做。”萨卡兹拿出榨汁机,也去蹭小番茄吃,“这是谁的来着?”
菲林说:“你买东西的赠品。”
“什麽的赠品是小番茄?”
“可能是土豆,也可能是菜蔬。”
三人恍然大悟,有条不紊地做奇怪搭配的夜宵。第三场雪就在这时下起来。漫长的冬季依旧没有过去,什麽都没有过去。距离博士被毁掉声带摔断自己的手已经有一个月有馀,距离萨卡兹做了瞳孔移植手术已有半年多。
“赶紧吃完睡觉。”凯尔希说,使用刀叉时脊背挺直。博士弯腰吃掉半个布丁,然後把另一半布丁扔进土豆泥里搅碎,推到菲林面前,表示自己消化系统无法继续。特蕾西娅装作看不见,把自己的土豆泥吃光,看向窗外:“估计还要下很久——校内天气预报说,连续降雪很厉害,希望我们晚上扫扫雪。”
“……”凯尔希吃完了自己的布丁,博士拍了拍她的背。
萨卡兹显然不会善罢甘休的:她想要的愿望基本上都会实现。毕竟那些愿望已经很小很小,也是很圆润的,并不尖锐。本来就能够实现,因此不会落空。她把这些说成愿望,让泰拉都显得宽宥了一些。关灯了,但萨卡兹的眼睛一闪一闪,俨然有不答应就不关灯的气势。
“……”菲林摸了摸萨卡兹的瞳孔,“之前还痛吗?”
特蕾西娅让她摸,半仰头,笑着说:“不啊。”
博士在旁边打哈欠,向两人挥了挥摇摇欲坠的手:“那明晚约好了。”
“好吧。”特蕾西娅说,终于熄灭了机械眼中的灯。
凯尔希内心叹息了一声,把自己的临床安排排到上午。上午,医生摸到患者止不住的积血口,那里凝固又并不完全,像是热腾腾的雪。她的手掌上全是这些——巨大的天幕降下,她们也只是一颗小小的晶体。但已被人们习惯注视的天际其实只是一个谎言。此夜她们约好了扫雪,间隙擡头,齐齐看月。只有月亮是真实完整的月,她们仿佛也并不悲伤了。冷了落在手上就变得热。热的液体流下来,夜以继日,融化了脚印,也融化了积攒的白色,水潭映出影子,她们通过影子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