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作风雅
很蹩脚的artic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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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迷恋你。我从——你毛茸茸的头发开始便迷恋你,直至毛茸茸的灰尾巴,有如迷恋佩罗里塔尼至另一段的阿斯普罗蒙特*。我们生活在西西里岛屿之外的任何地方,没有醉酒,没有衰老,没有病痛。我清醒万分,你也是。而只要你来到我身边,听见我的声音,注视我的眼睛,我便控制不住我心底的爱意——亲爱的,人能有几次四目相对丶心有灵犀又含情脉脉?人有几次能相互听见彼此真正的呼唤?别被束缚丶别隐藏自我!我的爱人,让我迷恋的人啊!真正的宝物在岛屿之外等待你,安静,执着,冷漠。你拥有绝对支配权,你是最高尚的,最贵重的,最不惹人厌烦的。你可以杀了我,用那锋利的剑身刺穿我的喉咙,刨出我的心脏;你可以将我丢弃,黑夜落在身後而不会沉没。但你不可躲藏:我们不可能不被追上——放心,放心……”
咔。
德克萨斯关闭了古董电视机。
平价的二手机快速闪烁,持有者拉普兰德睡成团成一团的小鸟,半个尾巴窝在沙发上。皮肤上刺出来的颗粒磨了几下,好似树枝搭在布料的一侧,倾斜力度微弱,但毫无醒来的意愿。冷漠地瞥了一眼自己的同居人(邀请她观看“独一无二喜剧!”的演员之一,别称伟大的不吃香菜斗争委员会会员),失眠的狼闭了闭眼。
泰拉到了凌晨时分,醒着的居民格外痛苦。饥饿,寒冷(到了夏季则是数不尽的闷热),生理上以及心理上。包括梦魇等物都会一一如海洋生物在禁渔期被放生得厉害那般时不时上浮出现。不要妄图抵抗。黑夜如影子,又像光一般泼洒在她们身上,跟随一些圆润的,又缺少了什麽的环状尘埃。
德克萨斯起身。她移步厨房,掏出菜刀,罐头一撬,黄油四溢涌出,似烟火散落,狂放派继承人是也。面包机在先前夸张腔调的电流声中运行完毕,成色良好的成熟面粉类加工品晾晒于黄油喷泉中。灰狼凝视它们如凝视火山,停滞三秒後果断抄起抹布,狼藉统统被作战机动优良的预快递员扔入水槽内。
开水龙头洗手,吐司很快被端上桌。独身一人凌晨独享的速食套餐,介于某鲁珀懒得开火,所以连火腿肠也没有。咀嚼三次,旋转盘面,均匀的边缘好似即将出现的晨昏线。胃被固液混合物丶天然淀粉和加工白糖的甜味填满,器官运作时呈现一种嘈杂的安静。
安静?不,别提安静。
两只鲁珀在如罐头般的泰拉之中同居,不幸的是拉环开口总被天灾击垮,约等于没有拉环。此般生活在暴力拆卸的不可回收大垃圾中,躁动的因子无处不在。它们好似蹩脚编剧用完就扔的废纸巾,纤维拧成螺丝,固定在无时无刻。而两位鲁珀,杀手丶驴友,死都要点香肠外卖的同居者,又本就无时无刻地无所事事:看广告不换台,吃葡萄不吐柚子籽,是两只被剥了果皮放出微小泡沫的甜橙,一颗一颗爆出果粒来时就熟得太透。这不太好——因为此特性听起来更像是炸弹。
“我迷恋你!”
古董不知为何重新开始工作,声音被放大成凌晨两点半聒噪的变态辣摇滚和自由的滚筒式洗衣机。德克萨斯闻声狠狠咽下吐司,尾巴拍打在沙发上,转身,四节拍降调β版提琴曲。成为附属物的银发因为她的动作而缠上来,好似不知退路的波涛,水痕就同光一般抹在她的手腕上丶指甲上,还有块状的耳朵和数不清的口袋里。她擡眼,拉普兰德背着身睡着,张牙舞爪地霸占整个沙发。而她要站在沙发的背後去捞古董遥控——途经非常(百分百)难缠的距离——颇似另一个玄奘取经。
此番则需动手动脚——不。停止(overtheline!)。这并非此幕布上应投映的剧情。泰拉大陆禁止动手动脚和走私犯,通常他们会用顺其自然一词代替。当然,若有更好的选择黑话词库也会择情更新。
遂更换为此般描述:此间,德克萨斯进行不可描述的举动,如■■■,■■■■和■■,成功握住了冰凉的遥控器,像是握上一根冰冷的手骨。
“你压到我尾巴了。”然後冰冷的狼从她的团状发丝中翻过来说。
衆所周知,狼有锋利的牙齿和散装的孤独,但并非冷血动物。第二个衆所周知,恒温动物付出多一倍的能量去维持自己絮状沉淀的生命。後者若以巧克力味pocky为数量单位,则为一百箱一个周期——云计算完毕:德克萨斯活了足足七百个周期。但真相是,在月圆圆圆圆月缺缺缺缺之间,她摄入了巧克力,且同时服用伟大的尼古丁。
此时尼古丁说:放手!
于是她放手,遥控器又掉回原位。白狼也放手,德克萨斯的领子得以毛毛躁躁地回归。那段横贯两位孤狼的距离同样重新出现,有如橙子掰成两半出现的线装脊椎。鲁珀们相互对视,乱蓬蓬的尾巴和头发缠在一起,如果有菲林在场定要大叫一声来把全部通通撕碎。但她们没有养猫。鲁珀怎麽可能会养猫!尽管她们吃的和猫差不多,汉堡啦油炸鸡腿啦不加奶油的蛋糕啦之类。
古董电视中模糊不清的面孔在一旁说道:“……是的,我的女士。我们在黑夜中起舞丶欢呼丶相互追逐。我们在万丈的深渊中像孤狼般撕咬对方的耳朵,直到血肉模糊。属于我们灵魂的残骸正在大声呼喊,可惜你一定不再愿意回想起从前,但那你还想听什麽?情话?烂话?一些痛苦的自述,既往不咎的陈罪书?——别傻了!真是无可救药——我的爱。”
拉普兰德笑了下,稍稍扭转脖颈。喜剧频道正随胡话烂话情话与傻话诸如此类的台词发散一些奇怪但自然的光线,好似太阳在背後徐徐升起。这衬着德克萨斯庄严肃穆,目光如同灰黑色的石头,有点严肃,有点呆。而实质上她在想:“砰。”
“砰。”破碎。此解释为某鲁珀妄图让黑色弯曲的剑刺杀凌晨三点的早上,且附带刺杀一个总是胡说八道的戏剧频道。原因?原因纯粹是不想承认泰拉生活就是不折不扣的喜剧演出。别说什麽顺其自然。
白狼往左边一滚,压到沙发边角,压到遥控器,电视噗嗤一下关闭。又往右边滚,跳到德克萨斯旁,其黑色的指甲点点餐盘,发出叮当叮当的脆响,德克萨斯一瞬间感觉自己在聆听心跳。灰狼镇定自若地选择性凝视日出的一角:两人面前的黄油面包熟得刚刚好。只是电视微波似乎还有热光,她的耳朵红红的,像被烫到。
“我知道你在看什麽。”白狼以稳操胜券的口吻说到(那好似光明正大地宣布“你是我的。”又即,“你迷恋我。”)。
“的确。”德克萨斯说。这是十一个小时影视观赏中德克萨斯(被邀请观看“独一无二的喜剧!”的演员之一,别称伟大的不放香菜委员会会员)所评价的唯一一句。
拉普兰德愉快地咬下一口吐司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