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怪话!向伟大的黄金船进军吧
深海怪话!向伟大的黄金船进军吧:该游戏与雕塑均不向外销售。
三人约好出去玩。假日不同级美院学生背挎包出来,已做到博导的歌蕾蒂娅觉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但事实上也很青春靓丽。剑鱼穿着拥有时尚尖端眼光的鲨鱼推荐的三件套,高跟鞋踩着气势逼人。
到约定的第三棵大树下却只发现鲸鱼一个人。午後的光点透过一些些叶片一些些掉落,在对方的肩上丶如织的长发与瞳孔里四散。歌蕾蒂娅想到故乡的海浪,涨潮时力道推拉岸边,灰白的骨骼分明。
但海浪也并非没有目的地前进。海是有——虽然她并不想承认——海是有自己意识的。她们都清楚;深海猎人都明白这一点,即便远离故土,远离好久没有见到的城市们,即便那些被厌弃丶被恐惧,又被震慑的神秘传说逐渐黯淡失色,她们也不会忘记。因为那本身……已经是她们的一部分,不可避免——只有接受一些,坚持一些。
而斯卡蒂,却反而并不像——在平日性格来看,并不像她们日日夜夜接触丶遐想入梦的海浪。尽管她拥有显着的样貌特征,标准的红眼丶美丽如绸缎的白发,她们都有。尽管斯卡蒂比他们所有队员更贴近海洋……歌蕾蒂娅还记得,她们训练到半夜时斯卡蒂会悄悄与她们分享真正听到的东西,那是很小时候的了,有关可能现在斯卡蒂已经忘记丶并听到会大吃一惊的东西……但那已并不算什麽了。呓语丶丛生的疑问,如珊瑚般生长,小时对此敏感的鲸鱼对这些抱有距离,露出茫然的神色,像是在巡夜用燧石不小心擦到手,火花突然冒出来,仿若游曳期间没了力气,顺着水流缓缓飘去……躯体与眼睛看上去很轻。但她不太像随着那珊瑚走,也不渴求珍珠。反而是海追着鲸鱼来了。
你把鲨鱼弄丢了?歌蕾蒂娅站定。
我没有,二队长。斯卡蒂摸了摸晒得有些发烫的右脸,感觉自己仿佛置身在阳光直射的沙滩上。我才刚到的……鲨鱼,你去哪里了?
她的右手拿着通讯器。陆上的通讯器比阿戈尔麻烦,红色的亮灯闪烁着,表示电波的持续。歌蕾蒂娅眯了眯眼睛,听到鲨鱼说:呲呲……啦啦——啊,是斯卡蒂啊!我在第六棵树那里呢!你们到了吗?来吧?
斯卡蒂转向她——见歌蕾蒂娅无言地点点头——才说,好吧,那你等一会。
这里有三年级的雕塑展呢!通讯没挂,歌蕾蒂娅与斯卡蒂并肩顺着街区走去,听对方讲了一会艺术丶美感丶主题为潮湿痕迹云云。前方人流渐渐密集,显然是因为鲨鱼口中提到的“雕塑展”,或者也可能是陆地上人的本能劣性,从衆心理等等。她们刚好都穿了黑色外套,衬得人修长,笔直出鞘。时常有学院人称呼交换学习的阿戈尔,特别是深海猎人们,说她们具有大海深远的美丽,也融合自我的锋利。长靴踏在石板上发出阵阵清脆的提示音,淹没在熙熙攘攘的人烟里。但对阿戈尔来说,声音是不会消失与掩埋的。从广袤的大海之中捕捉细小的波纹丶泡沫,捕捉细密的呼吸与微弱的星星,是她们的本领。
斯卡蒂,队长。鲨鱼在不远处很快笑到。是她先敏锐捕捉到了同伴们:我在这儿噢。
歌蕾蒂娅点点头。她们都长得高,能出色地进行完好的肢体语言动作。随行的斯卡蒂又摸了摸自己的脸,手指稍稍蜷曲,有些心不在焉,觉得刚刚被路过的人的伞尖蹭到了,稍微呼出一口气,状似与海面交接时鼻尖与空气接触摩挲,有气泡样的停留,然後破碎。
劳伦缇娜,你要走了吗?
与幽灵鲨站在一起的黎博利轻声发问。艾丽妮第一次见到那麽大的雕塑展,她在律院好不容易出来喘口气,背包里装着板砖一样的课本与字典,今天虽然是假期,但选修课改网上教程,为了一直以来的高要求与目标,她不得不毫不懈怠——在学业上——而幽灵鲨说,这点在生活上也需要。于是她们来到了正好举办的艺术展里。
我们院系今年正好与你们院合作。鲨鱼拍拍手,对捞出来的小鸟说。她穿了很适合五月的衣裙,风浅淡地流淌过街头,脚印如树枝稀疏,鸟鸣间歇响起。她们从教室出来,赶到此地,一路逛过被摆拍的石榴树丶红色串联的锁链雕塑,以及沉默的石像:最大的重头戏可是你们那位“传奇船长”所提供的船只哟。
我听学长说过!黎博利啊了一声,发间的尾羽上翘了一些,让人想到夏日的小小果实。已经要夏天了啊,“斯图提斐拉号”……我们的,愚人号。其中不死的律法象征……院内老师今天也提起——
不过。幽灵鲨略转过头,与法律系学妹轻做噤声手势。黎博利觉得自己已在深海猎人的掌控下,真正闯入那片海。她曾经喝过酒,那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勇气。“黄金杯”。但此时她感受到的微醺却不是因为别的,仅仅是在她并不熟悉的领域丶与并不熟悉的另一个人身上出现了。她们其实并不熟,未互报家门丶熟知性格,不曾多交往丶为共同的信念发声。但她却轻而易举地接受了对方的说辞,跟随鲨鱼的脚印拐弯丶轻巧地避过人群。像是鱼。在海中。对方胸前的项链晃动,银白色,好似一颗牙齿。黎博利觉得自己挪不开眼。
她们来到大海不知名的角落——面前是黑色的塔。它看上去如一颗锈迹斑斑的螺丝钉,是布满了苔藓与盐分缝隙的长柱,状若无名。但艾丽妮知道这是什麽,若是对此一无所知,她要愧对于她曾坚守的丶建筑的,与紧握的。而这座塔也不仅仅存在于展览的此处,还真实屹立在学院北边教学楼的右侧。那儿有天文台,一颗真实的陨石标本缀在左方,如一枚徽章,宣誓自然与文明的共存——还印刷出现于书脊丶院报的标题上,伴随很多荣誉勋章一起。
伊比利亚。我们的伊比利亚。
我更喜欢这个环节!雕塑系的阿戈尔扬了扬下巴,略矜持地说。她的手指伸向塑像旁的工具箱,这就是文法未涉及的方面了,任黎博利如何查阅古今律体中的种种种种丶能断冤案,陈旧事,道自我而非正邪,审判真正的审判,却怎麽也无法做到用粗粗细细不一的刀尖磨出真正的灯塔。
艾丽妮。她的前辈与她说,艾丽妮,你要知道,你将会遇到更多的人——很多时候,律法只能在最表层出现。而深层的,需要你来体会。
每个人都有一本律典。
艾丽妮所在的法学院并不为学生购买民用范畴律法书,每个人都需要亲手抄写。到了毕业,他们会拥有属于自己的律法。经过几年学习,那或许已被翻得烂丶纸页显露正常的宽黄。而正是这样的黄火,点燃了法学院塑像前的那盏永不熄灭的灯。
一个人找到答案可能要很久……但不用害怕,艾丽妮。即便十年丶二十年丶三十年,那也是值得的。
而就在短短十几分钟内,黎博利目睹劳伦缇娜有条不紊地去温丶熔火丶上漆,然後雕刻。那些看上去枯蚀的外纹渐渐合拢,成为古朴典雅的模样。
伊比利亚之眼睁开了。
给。
啊,好的……?
艾丽妮有些迟钝地接过。模型约摸五十比一,很小巧。纹路精致细腻,如沙砾。艾丽妮看过海,能分辨出沙岸上的细小石子,她并不是远离这些的伊比利亚人。伊比利亚。而她想,伊比利亚的灯塔正在手中——小小的眼睛,在海浪前温和宁静。她想,啊……有点像的。
劳伦缇娜笑了一下,说:小鸟,回过神啦!现在人很多……你还想看别的吗?
啊,人多……艾丽妮环视,的确。也有些休假的缘故在。她小心翼翼地捧着灯塔雕塑,喃喃说:那麽……?
幽灵鲨的通讯叮咚叮咚响起来。很悦耳。
她闭嘴了。
喂,诶……我们在第六棵树那儿呢!鲨鱼说,心情很好地眯着眼睛,这里有雕塑展噢!嗯嗯,对,就是那个雕塑展。斯卡蒂,很像你的一个画作这次也在,不看?那好吧。
街道狭长。建设城市好像都是这样的,建一条路——如河流。人于是就像在河流里那样走着,多了的话碰到,会漂浮丶拥挤丶热得潮湿。有一首歌这样唱:请别如河流般流走……艾丽妮的额头出了汗,她穿的是薄外套,午後要转向夜晚,夜将似薄薄的蝉页。轻盈。细小。
劳伦缇娜,她说,你要走了吗?
是哦,和她们约好了的。幽灵鲨说,笑得很灿烂。与她的夥伴,其他的深海猎人相比,交换生的她是最能与他人分享的那个了。而她喜欢这样笑,劳伦缇娜的方式——突然踮起脚,说:嗨。斯卡蒂!队长。我在这里呢。
黎博利抿了抿唇。
噢,如果小鸟的确想看斯图提斐拉的话……鲨鱼眨眨眼,一个人……
不!艾丽妮慌乱地摆手,呃,不对,诶呃,我不是这个意思。
劳伦缇娜嗅到海洋的味道,那是同伴带来的气息……噢噢,都穿着黑衣服,看上去很陆地帮派,多学几句方言入乡随俗是不是会好些呢?她嗯了一声,拍了拍对方的脑袋,像是随手拍路边猫的脑袋,不怕粘毛:如果要看的话,现在也挤不进去的。一个人很难排——所以天黑後再来找我吧?我是雕塑系的,不用担心,可以走後门嘛!
刚好,她想到,艾丽妮最近学的伊比利亚语语言学进修版肯定有俚语什麽的,可以好好请教来着。
黎博利唔了一声,没有拍掉对方的手:那丶好的!拜托你了!
顺便!幽灵鲨弹了弹黎博利手中的雕塑,这个,其实可以当做灯的。事实上,这个原材料是从一个古莱塔尼亚打火机上拆下来的,如果需要我到时候我也可以把灯芯弹簧带给你。
真的吗?艾丽妮控制不住音量,又迅速调低自己的分贝,其实周围来复原的人并不多,太好了——我一直很想要一个这样的提灯丶呃,没有窥窃伊比利亚之眼的意思……!学长,下午好。
午好,艾丽妮。幽灵鲨小姐。从律所赶回学校,闻名拜访参观完画展的达里奥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