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少年文学>舟夜书所见的全文解释 > 三二一木头人(第1页)

三二一木头人(第1页)

三二一木头人

萨卡兹感觉自己泡在水里,其实是被冷风吹得太久了,指节都有些僵硬。但一踏入酒馆,浑身又很快暖洋洋起来。她与老板娘打过招呼,称赞对方的裙摆如橙色的威士忌,笑容如常,甚至哼起了歌,很快找到偏位坐下,她的眼睛向来很好。

不过今天特蕾西娅不打算喝酒。

卡兹戴尔的酒馆叠放着数不清的玻璃杯。叫了白水煮毛豆,她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看那些光在这些透明又有着特定折射度的玻璃里撞来撞去。多是这样的夜晚,月亮与另一个撞来撞去,在异乡,在故乡,都是一样的月亮,与底下的大地构成挑衅的一瞥。许多人作诗,唱歌,但都不是同一个东西。

轻叩桌面,夜已经迟了,不过萨卡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夜晚,甚至以此为乐。四周喧嚣满盈,跳跃的刀光与剑影在酒馆里是并不禁止的,只要财物无伤就无妨。来酒馆大多是为了寻欢作乐,而特蕾西娅是等一个人。一个曾经和她,和她的友人曾写过一点东西,做过一点研究,说过一些话的人。过去她们因为各种各样的关系分道扬镳,那是很小很小的时候,但的确是值得怀念的日子,在现在的时光看来也非常精巧,仿佛应该盛在匣子里,但她只是将它们曝晒在月光下,仿佛这样也能晒出一点盐丶颗粒或是结晶。虽如今已是大刀斧刻丶没有结果。这段时间,不论留不留恋,都没办法给一个精准的定义。是自己不告而别是错,还是有所预谋离开是错,或者,没有再倾听丶询问的错,都没有什麽关系了。重要的是卡兹戴尔。特蕾西娅见过这个故乡死去的样子,也见过它活过来的样子,现在是後者,而前者不知道什麽时候来,但他们都想要避免,想令它能重新或永远像面前一般滚烫灼目。

炉火烤得酥脆,烧着烛红像是一只眼睛。泛黄的纸页好像也疲倦了,合上眼睑,但萨卡兹没有睡意。她微微捧着脸,半只手握住酒杯,里面只是很酸很酸的柠檬水,通常是解酒用,可没人敢喝。萨卡兹喜欢尝试新奇的事物,此刻却像是也在休息,对着刻着纹路的木桌发呆起来,原先的笑意消失了,变成不可靠的部分。身旁的通讯仪响了一下,她没有接。

等到姗姗来迟的人落在她的面前,萨卡兹才挪动了目光,好似从那层热浪里的冰凿碎,终于往里面逃出来。对方似乎刚点过单,老板娘的目光被遮挡在这个笔直的背影上,身後空无一物,萨卡兹抿了抿唇。

没有人给她们上酒。

学者看向萨卡兹。面前的人看上去和以前一样,上翘的嘴角没有变,细细的呼吸声仿佛蔓延滋生的绒毛,回声很小。到了的人没有说话,连寒暄也无,只是坐着,像个拼桌的,如果入座後没摘手套就更像了。这样算陪伴吗?还是只是一种审视的旁观呢?其实,都可以。特蕾西娅想,毕竟她们其实以前也是这样,没有说很多话。

回到卡兹戴尔她没有给任何人打通讯。她只是想来见见谁,但到了反而觉得麻烦。她没有去找凯尔希,因为这时候相见就像是一种妥协了,尽管她们都知道这样的分歧是不可能妥协的。于是她去找博士。虽然少时还是凯尔希和她关系更紧密,而寡言的人似乎也习惯了这样的关系。好话这麽讲:一种心有灵犀的可能。坏话就不说啦。她想给对方打通讯,但没翻到号码。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了什麽,特蕾西娅在老公寓里推门进去,从山一样的杂物顶上查阅很老很老的电话簿,吸入厚重的丶翩飞的粉尘。这一刻过去以狼藉的方式充盈起来,卡兹戴尔传统电话簿又小又瘦,但密密麻麻,全都是萨卡兹的友人丶支持者——她在扉页找到了博士的留言。

“有事请拨打这个号码。”

墨水没有晕染的痕迹,很干净,看起来没有任何负担,任何东西都会水一样的流过去。特蕾西娅记起来了,博士意外很能喝酒。她们曾坐在公园,其实是遗弃废墟的草坪上喝酒,看绿色填满了荒芜的灰,那一刻仿佛整片天空也会变蓝。萨卡兹那时候就想过,其实天空和大地也是没什麽区别的。

有区别的只是在哪里活着而已。

活着,她们一直思考这个问题。不应该交给很小的孩子们询问,但是必须要有一个完整的答案。要完整,是因为缺憾会从缺憾里生长,像是死亡。甚至比死亡还要过分,因为它是会一直存在的。没有人会一直死,但会有人一直痛苦,这样的痛苦不被称赞,不被传颂,像是不存在,但事实上成为了一个游荡的幽灵,在每一个角落里看似无辜地扎根。特蕾西娅不喜欢这样。于是她准备寻找太阳。

凯尔希听懂了她的诉求,但却拒绝了她。菲林比她懂得多,那些书籍被阅读後就能进到胃里,在大脑转动的时候一起跳舞。舞会上,友人的装束简单,特蕾西娅在那次舞会後知道,她们不可能再邀请下一次了。那年,凯尔希的导师与世长辞,凯尔希亲自为其刻了墓志铭,上面只写了名讳,没有写生平。

特蕾西娅接过王冠的时候,也预想到了这一部分:可能自己死去的时候,也只有一个名字。不,或许连名字也没有。

我们的名字是萨卡兹。

兄长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正为他的剑擦拭。他的剑是用那时候最坚硬的尖铁磨砺而成的,上面刻了新的旧的血。特蕾西娅没有回答,即便是很多年後也没有回答他,因为特雷西斯本来就是没有要她回答什麽的。他要流血丶流泪,用恨与爱杀掉前路,然後再拖着步伐,去登上通天座。一个国度。他说,在我们手中。天与地也都是。

但特蕾西娅对通天没有兴趣。

她曾经看过一本书,这本书还是特雷西斯的,特雷西斯也看书,但类型并非这种,他讨厌寓言多于历史,那些编撰的看上去真实,却仍旧归于虚假一类。这样的界限其实很荒谬,讨论也会冗长繁琐,特蕾西娅不是为了文学丶哲学等等阅读的,虽然她也为这些着迷,不过,阅读这一本书,是因为博士推荐了。

搬到邻居来丶并非萨卡兹之人看过萨卡兹老者写出的无名小书。特蕾西娅好奇对方究竟看过多少东西,探究想上门问候时,对方正在下棋。

棋盘似乎是刚磨好,特雷西斯看见了,与她有些惊讶地解释,那样的石头只有那口不涸之湖里才有。而博士在旁边承认到:是的。她说,前几日刚搬来的时候帮了一位萨卡兹的忙,他送了我这些石头。

你应该打磨成剑。特雷西斯说,石剑也是很漂亮锋利的,更何况这些更适合。

不,博士说,这样刚好。

只有特蕾西娅探过头去看棋盘上摆放的棋子。白子圆润,黑子光滑,将已在悬崖边,但大军早入敌营,号角吹到了最末尾。她想:这是以身试险的棋法。在古书上,这样其实很不可取,因为每一步都需要预测完毕,徐徐图之,步步为营,一招都不可疏漏。而一个人不可能预测每一个可能,否则那就不是可能,只是一种肯定。但下棋的人却仿佛非常笃定,这是博士在棋手上最出色的特性:她仿佛看见了千千万万遍个“可能”。

特蕾西娅因此在离开的时候也非常笃定:博士是知道自己要离开的。

而学者没有阻止,甚至提前也没有约定。于是,这场告别像是什麽都没发生,但拥有决定是毋容置疑。这样的决定是一个人的,还是两个人的?或者,三个人——她缓慢地抚摸过页脚,喊出那个名字:巴别塔。

特蕾西娅走之前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走向那个自己思考过的那个结局。不过,她的结局其实没有那麽大关系。这次回来,只是因为一个念头而已。一个念头,她们就走了很远很远。

最近如何?过去又如何——她们没有说。仿佛一切都只是一个点:灯光点在中央,她们的目光凝聚在那里,沉下去,像是一块石头。

那是很久以前,她们玩木头人游戏也是这样,尽管两个人相互找到,却没有出声,都盯着这里那里看,好像找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看见。

她看见了什麽呢?特蕾西娅忍不住猜测,看到的还是我吗?其实,我都不清楚,现在的我又是什麽了。

但是却已经没有了遗憾的感情。她很平常地想着,梦里那个沉默寡言的人不需要名字。啤酒在这时上来,托盘里还浮动着一只小花。而另外的水花啪地打开,泠泠地落下来,手摸上去凉凉的,其实很冰。博士终于动了,特蕾西娅眨眨眼,瞧对方正对着俯身向前来握杯柄。但似乎一下子就被冰到了,肩膀抖了一下,手指很快放下,像是被抓住肩膀喊出名字,说了“游戏结束”。

两个人靠得极近。近到特蕾西娅能看见那双眼睛,里面倒影着的也是那亮亮的光晕,一半是圆的,一半又是月牙。那是相同的东西吗?

特蕾西娅终于笑出来。她坐着,背挺直,很温和,很漂亮,和记忆里的一样。但她上前去,打破了沉默,轻轻吻在学者的手心。

她说:问候礼。

啤酒杯沾满了干净的水汽,一动不动,只见泡沫不断浮涌而出,倒映的那两双眼睛里都是这样澄澄的金色,仿佛细小的太阳上升直至消失殆尽。

已完结热门小说推荐

最新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