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儿觉得很憋屈,眼珠一转便和青松说:“有个人,就是上次给我拍照的熊放,他来做创意总监,主管题材。我不喜欢他,以后做同事了,怎么相处?”
“哦?我们菲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心眼了?你不是一向都是热心肠么?”青松说:“没关系,要是菲儿不喜欢他,老公打他屁股。”
“唉,跟你也说不清楚,不理你了!”
听了老公玩笑式的宽慰,菲儿放松下来,毕竟自那之后熊放看到自己都躲得远远的,即使见了也是一副谄媚的样子,便说:“我开工了,晚上会晚点。”
“好的。”青松挂了电话,随即拨通石鹰的电话:“晚上6点,涮羊肉。”
*涮羊肉*
一向少言寡语的石鹰“噢”然后就挂了电话。青松挂了电话,看着窗外阴云密布,天空中几丝雪花,似乎一场大雪就要降临。
果然到了傍晚,大雪漫天,青松搭公车来到了城乡结合部,绕绕弯弯的来到一条胡同里,这里住着一户人家,独门独院。
拍门而去,一个健硕的中年妇女开门,看到青松,爽朗的笑了,大喊着:“小松来了!”
然后对着青松说:“石头也刚到。”
这时一条精瘦的汉子出来,稀疏的头发、稀疏的眉毛,左眉骨上一条疤痕到左眼睑,一双小眼睛,一瘸一拐的走到我面前,咧嘴一笑便走到院子的角屋里拉出一只肥羊,边拉边说:“这是只一岁的羯羊,听说你们要来我特意留下的。”
细长的手指一翻,一柄精巧的小刀魔术一样的变出来。
我停下步伐,注视着他,此刻石鹰也踱步出来,站在我身边一起看着。
这个瘦男子以眼角瞟了我们一眼,深吸一口气,小眼睛忽然流光溢彩,彷佛即将登场的演员一样,放倒羊,手中小刀上下翻飞,找部位、下刀、放血、去皮,一气呵成,呼吸平稳,身上冒出阵阵白气。
我们也看得入神,传说中的庖丁,这一刻伴随着漫天飞雪来到这个小小院落里这个残疾的汉子身上,有幸目睹这一精彩的场景是我的幸事,身上落了雪也没有察觉。
健硕妇人也不打扰我们,默默烧炭、架锅、调料,配菜,铜火锅开始冒气,羊也正好骨肉分离。
只见这汉子,分别在后腿内侧、背脊两侧、脖子后面,剔了肋骨的腰窝、后臀分别取下一块肉来,红白相间,冒着热气。
他朝我我们咧嘴一笑:“涮羊肉要取一至两岁的羯羊最为美味,现在黄瓜条、上脑、里脊、筋肉、磨裆俱全,几位里边请吧!”
“好!”我和石鹰鼓掌:“小李飞刀也就这样了。”
“见笑,我这荒废了荒废了。”瘦汉子干笑几声。
健壮妇人放下手中活,警惕的站起来远远地吼道:“吃枪子儿的,什么荒废不荒废,你牢饭没吃够啊?”
我和石鹰马上附和:“对对,嫂子说得对,惜福惜福啊!”
汉子笑道:“我知道,知道。”
然后用手捶捶腿,说道:“就是变天气,腿痛。”
说罢,眼睛中一股阴霾闪出,手中小刀好像毒蛇的毒牙一样发出白光。
这个杀羊的普通汉子,瞬间浮出一股戾气,寒意弥漫整个小院,瞬间又消失了,变回了那个普通的汉子,小刀又变成普通的厨具,我和石鹰却被那股短暂的杀气激得打一个寒战。
汉子笑了笑:“是啊,惜福。”然后瘸着腿走向后厨,我们也回到屋里,跺跺脚,拍去雪,盘腿上炕。
这时窗外风声更紧,“呜呜”如鬼哭,雪也更密,四下安静,屋里火锅冒着热气。
瘦汉子进了屋来,手里端着一盆热水,盆里有一个白锡壶,“刚烫的老白干。”
然后给大家倒酒。
黄澄澄的铜火锅,里面木炭红彤彤的,几盘羊肉红白相间,已经切成薄片,绿色的配菜、一盘花生米,我们推杯换盏,大吃起来。
妇人调的料虽不上讲究,但是吃起来格外香,几盘肉、一壶酒很快下肚,妇人在一边默默填上。
石鹰惬意的靠在一边,点上一支烟,眯缝着眼说道:“大雪涮羊肉,”我也一抹嘴,放下筷子接道:“寒夜兄弟酒,”然后我们一起笑看着瘦汉子,他边嚼着嘴里的肉,脸不知是酒还是憋得通红,冒出一句:“喝死算球!”
我们三人哈哈大笑,端起碗来一碰,同时说道:“喝死算球!”
大笑中一饮而尽。
大家开始说些当年的趣味,大笑着、喝着,很快三壶白干见底,恰到好处。青松说:“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啊,下次大雪我们再聚。”
石鹰舌头发直:“喝死算球,老了,要是当年,我一个人就得喝三壶。”
我们附和着:“喝死算球!”然后跌跌撞撞走出小院。妇人早已拦了出租车,我和石鹰上了车,瘦汉子消失在迷宫一样的胡同里。
快到石鹰的小区,我们提前下车,这也是石鹰的老习惯。
石鹰说道:“好久没这么高兴了。”
“是啊!”
“什么事?”
“熊放到杂志社了。”
“有意思。”
“是啊!”
“嗯,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