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等他清醒时自愿。”
这句话,如同惊雷般落在老军医和护士的耳中。他们愕然地看着祁瑾。
一个Omega,拒绝标记一个处于极度痛苦丶急需安抚的Alpha?尤其这个Alpha还是他的伴侣?这在ABO社会的常理看来,几乎是不可思议的!
祁瑾没有解释。
他只是重新握紧了晏子殊的手,更加专注地丶源源不断地输出自己强大的精神力和信息素。
那冷冽的松木气息,不再仅仅是压制,而是化作了一种温柔的丶持续的抚慰力量,如同涓涓细流,缓缓注入晏子殊躁动不安的精神世界。
“准备物理降温设备,持续监测生命体征。我守着他。”祁瑾的声音不容置疑,他拉过一张椅子,坐在床边,腰背挺得笔直,如同守护着最重要阵地的士兵。
老军医看着祁瑾坚定的侧脸,再看看床上在对方信息素安抚下渐渐平静下来的晏子殊,最终叹了口气,没再说什麽,只是示意护士们按上将的吩咐去做。
冰冷的物理降温设备贴在晏子殊的额头和动脉处,带来一丝清凉。
祁瑾握着晏子殊的手,源源不断的松木信息素和精神力,如同最坚韧的堤坝,牢牢抵御着发热期一波又一波的本能冲击。
他的额角汗珠越来越多,後背的军服也被汗水浸湿,但他握着晏子殊的手,始终稳定而有力。
时间在寂静的医疗室里缓缓流逝。窗外从黄昏变为深夜,又迎来黎明前的黑暗。
晏子殊在高热和冰冷的交替中,意识沉浮。在最痛苦的时刻,他感觉自己像在无边火海中沉沦。
但总有一股清凉而强大的力量,如同最坚固的灯塔,在黑暗中为他指引方向,温柔地包裹着他,将他从灼烧的边缘拉回。
他本能地追逐着那股力量,如同飞蛾扑火。在某个意识稍微清明的瞬间,他听到了一个低沉而坚定的声音:
“要等他清醒时自愿。”
那声音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混沌的意识。
是祁瑾的声音!他拒绝……标记自己?为什麽?是因为自己还不够资格?还是……
紧接着,他感受到一只微凉的手,极其轻柔地丶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珍重,擦去了他眼角的泪水。那触碰温柔得让他心碎。
巨大的震撼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丶如同海啸般汹涌的情绪瞬间席卷了晏子殊,那不仅仅是感动,更是一种灵魂深处的震撼。
在ABO的世界里,Alpha在发热期向伴侣寻求标记是天经地义,而Omega提供安抚更是义务。
尤其是在他如此痛苦丶如此需要的时候,祁瑾竟然……拒绝了最“便捷”的方式,选择了最艰难丶最消耗自己的守护!
这份拒绝,不是因为不爱,而是源于最深沉的尊重,尊重他的意志,尊重他清醒时的选择权。
将他视为一个拥有独立人格和尊严的个体,而非被本能支配的野兽!
在祁瑾眼中,他晏子殊的意愿,高于一切,甚至高于祁瑾自己的本能和消耗!
这个认知,如同一道温暖的洪流,带着摧枯拉朽的力量,瞬间冲垮了晏子殊心中最後一道名为“不信任”的堤坝。
所有的恐惧丶退缩丶对依赖的抗拒,在这份沉甸甸的丶用行动书写的尊重面前,土崩瓦解!
滚烫的泪水,如同决堤般,汹涌地从晏子殊紧闭的眼角滑落。
这一次,不再是痛苦和迷茫的泪水,而是被巨大的安全感丶被至高的尊重丶被深沉的爱意所震撼和淹没的泪水!
他依旧闭着眼,假装还在昏迷。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一刻,面对这个为他倾尽所有丶守护他尊严的男人。
祁瑾看到晏子殊眼角再次涌出的泪水,以为他依旧痛苦难当。
他俯下身,指腹更加轻柔地擦拭着那滚烫的泪滴,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疲惫,却依旧坚定地在他耳边重复:
“别怕,我在。”
“坚持住,子殊。”
晏子殊听着这声音,感受着指尖的温柔,泪水流得更凶了。
他将脸更深地埋进枕头里,无声地哭泣着,任由那汹涌的情感将自己彻底淹没。
长夜漫漫,医疗室内只有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和晏子殊压抑的啜泣声。
祁瑾如同一尊沉默的守护神,始终挺直脊背坐在床边,源源不断地输送着自己的力量。
汗水浸透了他的军服,额发贴在汗湿的额角,但他握着晏子殊的手,从未松开。
尊严的重量,在这一夜,被祁瑾用最沉默丶最笨拙丶也最震撼的方式,诠释得淋漓尽致。